良久,小禾问:“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打开井。”他说,“下面埋着最后一块原始芯片。它是林爷爷预留的终极开关??可以永久关闭整个系统,也可以让它彻底苏醒。”
“你不怕吗?”
“怕。”他坦然,“但我更怕一直装作不知道。这些年,我修电器、关门、假装那扇门坏掉……都是为了拖延。可拖延解决不了问题。就像你说的,共感是一种选择。而现在,轮到我选择了。”
小禾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一直不肯修门,不只是因为喜欢我们帮你关。你是怕??一旦生活恢复正常,你就再也找不到逃避的理由了。”
陆远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有泪光。
“走吧。”小禾伸出手,“我们一起。”
两人合力掀开井口的木板。井壁湿滑,苔藓遍布。陆远系上绳索,缓缓下降。小禾在上面守着,心跳如鼓。
大约十分钟后,他从底下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接着是长久的寂静。
“找到了?”她喊。
没有回应。
“陆远!”
依旧无声。
小禾心一紧,正要下去,忽然听见井底传来极其微弱的嗡鸣??那是一种熟悉的频率,低沉、绵长,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安抚力量。
紧接着,陆远的声音传来,颤抖而震惊:“小禾……下面不止一块芯片。”
“还有别的东西?”
“有一具尸体。”他说,“穿着蓝衬衫……是林爷爷。”
小禾浑身一震。
“但他不是死的。”陆远几乎是在耳语,“他的心脏还在跳。非常慢,每分钟只有三次。他处于一种……深度休眠状态。而那块芯片,正连接着他的脑干。”
小禾脑中轰然炸开。
她想起林爷爷最后一次见她时的样子:轻轻拍她的肩,笑着说“你要学会和空白相处”,然后转身走进雨幕。原来他根本没死。他把自己变成了活体容器,既是囚徒,也是守护者。
“现在怎么办?”她在井口喊。
“我不知道。”陆远的声音透着挣扎,“如果拔掉芯片,他可能会醒,也可能永远沉睡。但如果不动它……系统就始终处于半激活状态,谁也不知道哪天会被谁利用。”
风忽然停了。
整座山谷陷入死寂。
就在这时,井底的嗡鸣开始变化。频率逐渐升高,形成一段清晰的旋律??正是吐司机里那段音频的变奏版。不同的是,这一次,旋律中加入了心跳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像是某种召唤。
小禾猛然意识到:这不是机器在发声。这是林爷爷在“说话”。
她趴在地上,贴近井口,轻声说:“林爷爷,如果您能听见我,请告诉我,您希望我们怎么做?”
嗡鸣持续着。
片刻后,频率忽然分裂成两股:一股稳定平缓,代表“关闭”;另一股跃动上升,代表“开启”。
然后,两者交织,融合,最终化为一段全新的波形??既非完全关闭,也非彻底激活,而是一种动态平衡。
小禾懂了。
她对井底喊:“他不想让我们做选择。他想让我们创造第三条路。”
陆远沉默许久,终于爬了上来。他的脸上满是泥污,眼中却有光。
“我把芯片改写了。”他说,“不再是开关,而是过滤器。它只会放大真实的情感波动,屏蔽一切操控性信号。而且……它只响应‘共感节点’的生命律动??比如铃兰花开的震动、孩子笑声的频率、人们相拥时体温的变化。”
小禾笑了:“所以它不再是一个系统,而是一种生态。”
“对。”陆远望着远方,“就像你说的,不能命令铃兰开花,但我们可以种下土壤。”
第二天清晨,全镇人被召集到学堂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