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芝的声音不高,甚至称得上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寂静的院落里,清晰无比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那双墨色的瞳孔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唯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开了一粒灰尘。这平静却比任何东西都更具压迫感。高良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想撑起身子,却感觉浑身都疼,尤其是胸口和后背,让他连呼吸都牵扯着痛楚。他试了两次,手臂软得如同面条,最终只能狼狈地侧过脸,避开那近在咫尺的寒芒,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不……不必了。”恐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那点世家子弟的傲气和怒火。如果可以,他真想收回方才说过的所有话,吴方是当真一点没夸张,但凡他信一丁点都不会这般自讨苦吃。顾青芝闻言,手腕一翻,将刀拔了出来。她看也没看高良,随手一抛。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旁边一个看傻了的侍卫怀中。那侍卫手忙脚乱地接住,仿佛抱着个烫手山芋,差点还被刀刃割了手,脸色煞白。顾青芝这才缓缓直起身,目光扫过全场。那些原本带着审视、轻蔑、看好戏神情的年轻侍卫们,此刻眼神全都变了。惊疑、畏惧、难以置信,没人敢再与她对视,被她目光扫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低下了头,或移开了视线。方才那几个与高良一唱一和、声音最大的刺头,更是恨不得缩进人群里。吴方一瘸一拐地凑上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他故意放大了嗓门:“我就说嘛!我顾老弟收拾他们一个院子都绰绰有余!还都不信,看看!看看!服不服?”他这话既是奉承顾青芝,更是说给全场所有人听,毕竟方才他也确实添油加醋了不少。没人应声。整个侍卫院中死一般的寂静。顾青芝没理会吴方的“马后炮”,她的视线落回被同伴七手八脚搀扶起来的高良身上。高良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被两人架着才勉强站稳,眼神躲闪,再不复之前的趾高气扬。“那便承让了。”她理了理因动作而略显褶皱的袖口,面色从容。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背后紧束的绷带处正传来阵阵尖锐的痛感,伤口终究还是被方才剧烈的动作牵动,明显能感觉到有一道痂裂开了,正往外渗着血。刺痛被她强行压下,扭头毫不客气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松了松背部,目光再次扫视全场。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再无人敢轻视。“顾某在此奉劝各位一句,你们所侍奉的人,不是普通的王公贵族,也从未过上如你们一般的安稳生活。”“他曾日日夜夜遭人刺杀,经历过各式各样你们不曾见过的危机,才走到今日这个地步……”然而没等顾青芝的话还没说完,却忽然被人打断。“胆子倒是挺大,趁着统领不在竟敢来侍卫院生事。”目光瞥见不远处的门洞里走进来的一队侍卫,说话的正是为首的男子。那人高大英武,长相硬朗,脊背挺得笔直,声音浑厚。吴方连忙凑到顾青芝身边小声道:“肖总管任命的侍卫统领,杨和。”顾青芝没动,静等着那人走到自己跟前。她出门是掐着时间的,等的便是侍卫换值,见一见这位侍卫统领。院内侍卫纷纷为他让出一条路,直到走到近前,顾青芝也没有任何起身的意思。杨和本就严肃的脸更黑了几度。今早小厮突然来报端王昨夜没回寝殿,他带着手下几乎把王府翻了个底朝天却也没找到,为此还挨了肖管事好一顿骂。本就满脑袋官司,扭头便见找了一早上的人若无其事地回来了,还跟无事发生一样反问他和肖管事不去做自己的事,呆在寝殿里做什么。虽说是个青瓜蛋子,却好歹是个皇子,肖管事不敢驳主子,却敢冲他发脾气,憋了一肚子气回来,又发觉有人竟在替他训话。今日是怎么了?竟没有一件事顺心。“管教侍卫乃是统领职责,我怎么不知今日这统领是你来当?”杨和说话丝毫不客气,他不是没看见顾青芝身上那套贴身侍卫的新衣,可正因如此他才更觉得火大。顾青芝起身,脸上毫无惧色:“侍卫院自然归统领掌管,只是王府上下皆为侍奉端王殿下,我只是代为传话,公事公办,想必不会令统领为难。”好一个代为传话,合着若是他阻拦,便反倒成了忤逆主上的那个。杨和视线落在高良身上,看他捂着胸口满身的狼狈,想也不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冷哼一声:“公事公办?方才你仗势欺压院中侍卫,也是公事公办?”听他这么说,高良才终于敢挺直些后背,但对上顾青芝的视线仍是不自觉地往后一缩。“那倒不是,只是我与高侍卫友好切磋罢了。”“目无法纪,你身为贴身侍卫本该以身作则,却反倒带头与自己人械斗。”从越权到仗势欺压再到目无法纪,顾青芝算是发觉了,这个杨和每句话恨不得给她扣一顶高帽子。只是这“自己人”到底有多自己,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坐实她的“罪行”?杨和见她看着自己不说话,只当她是无法辩驳。“既然你这么:()重生:我养成的佞臣皇子不可能这么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