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京又“哦”了一声,感觉后背凉嗖嗖的。
如此说来陈东规的消息来源并非来自省委,而是军部,但施若桐老领导刚刚才打电话提醒,陈东规却已提前好几周就掌握了!
陈东规这厮的能量果真非同小可。
“老领导所说的契机是指什么?”蓝京追问道。
施若桐道:“围城港继续走下坡路,航运、贸易、进出口进一步萎缩,非但对围城经济发展没有贡献,反而形成拖累,届时军部出手把我拿掉,省委安排工作组接管围城港,在围城市委主导下启动改制。”
蓝京沉吟良久,缓缓道:“施主任认为港口改制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懂你话中的弦外之音,”施若桐道,“我从没否定围城港终究要改制实行政企分开的趋势,但是不是改制才有出路,不改制就死路一条,我始终存有异议。改革开放几十年了,国企倒下很多可很多经营得红红火火的,私营企业看似轰轰烈烈,经历残酷的市场大潮后有多少笑到最后?不能因为一个机制占有暂时的优势就彻底否定另一个机制,市场需要百花齐放,港口也是,真正决定经营成败的并非国企围城港还是港口股份集团,应该是思路,管理思路、经营思路、发展思路!”
“所以……”
蓝京才说了两个字就被打断,施若桐道:
“所以我不想在围城港遭遇困难、处于低谷时改制,那样等于自贬身价,把优质国有资产卖个白菜价,最终让进入的资本捡到大便宜,受损的是国家,是人民!”
蓝京默默地想,陈东规不就打的这个主意么?他巴不得围城港越亏越多,处境越来越差,这样才能尽可能压低港口整体估值,便于大资金成功抄底。
“所以你把赌注压在金融城和四大项目上,港口发展起来了,经济指标提升了,既带来整体估价溢值,又让省委市委找不到改制的理由。”
“不,根本不是赌!”
施若桐道,“我上任后其实一直在寻找机会,可惜围城这边没有值得信任的盟友,管委会内部阻力重重,我的命令层层设障、打折扣难以真正落地,无奈之下只能采取收缩防御的思路……幸好你来了,在围城港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我才敢将压在账上的十几个亿家底拿出来搞四大项目,否则金融城已经用掉不少,支撑一个项目的资金都不够。”
“我懂你的意思了……”
蓝京陷入长时间思考之中,施若桐则保持军人坐姿身体笔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静态的施若桐比挥舞双拳击打沙袋多了几分端庄俊朗,神情间跳跃的英气勃勃也不落痕迹的转化为秀外慧中的气质。
“按目前金融城和海上风电两个项目进度,今年四季度应该可以贡献GDP;四大项目就算进展到一半也能产生增量继而推动各项经济指标,外加围城新兴产业振兴的外溢效应,这波上百亿、数百亿资金拉动的产值可以让围城和港口数据变得好看些,缓解一直缓慢下行带来的压力,但真正的考验还在明年,那个暂时不谈……”
蓝京说到这里,施苈桐打断道:
“为什么不谈?详细说说呗,我很喜欢听你深入浅出地剖析经济,感觉总能把高深难懂的理论讲得挺简单,而不象薛立权,我本来就糊涂,被他越讲越糊涂。”
蓝京笑道:“我担心话题扯远了时间不够么,为什么说真正的考验在明年?跟GDP计算方式有关,比如说市水泥厂生产出1亿产值水泥,以1。2亿价格卖给金融城工程商,工程商跟管委会按1。3亿结算——包含运费、损耗、仓储、人力管理等成本,这个投资环节收入三千万就是增量,哪怕工程商把水泥都倒进大海也算GDP,因此我才有信心说今年不用愁,但明年呢?投资下去的钱要有收益,比如五百多家新兴企业必须研发出成果,金融城必须红火起来,海上风电完成发电任务的同时在中下游产业市场占有一席之地,这些说实话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既看国际形势和国内正策导向,也看市场本身需求与竞争,关于……算了还是回到正题……”
“你这么一分析,我也有了信心,明年的事明年再说。”施若桐微微松了口气道。
“从这个角度讲,施主任愿意继金融城和海上风电产业之后投资四大项目,本质上与我将数百亿财正资金用于补贴新兴产业一脉相承,钱不够怎么办?可以借,这方面相信立权应该有完美的解决方案。”
蓝京道。
施若桐道:“有,当然有,不过他觉得会给蓝市长添麻烦……围城港因为资产估值、信用等级等向来不高,银行那边贷款额度有限,只能通过发行债券方式……”
“立权惯用的伎俩,我猜到必定如此,”蓝京笑道,“十个亿债券在朝明小事一桩,审批程序和手续不算复杂。”
“问题是管委会的特殊架构不能作为融资主体对外发行债券,如果以港口集团名义,就必须由围城市城投或市财正旗下其它国企担保!”
施若桐叹了口气,“我以为担保就是盖个章而已,薛立权却说担保等于授信,影响市城投融资总额度,而眼下围城大举投资上项目所需资金量惊人,不晓得蓝市长能否挤得出空间?”
“哦,融资担保……”
蓝京眉头微蹙显然犯了难,半晌道,“没别的办法?”
“唉,其实我真不好意思,智慧港口你出了五个亿,海上风电又出了三十亿,还解决了人才问题,交流掉了可恶的安运阳……你尽帮我的忙,我却总给你出难题,实在过意不去……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