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的光源不甚明亮,加上酒意的作用,薛薛一开始并未注意到对方。直到走近了些她才发现,有个人就站在自己家门口。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几乎是在对方转身的瞬间,薛薛同时往后踏一步。人类对于危险的感知是本能反应。然而下一秒,她硬生生地止住动作。“魏迟年?”薛薛偏过头,迟疑地出声。正盯着自己的男人,高大挺拔的身材在地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他的头髮一丝不苟地往上梳,露出饱满的额头与英俊的眉眼,鼻梁就像是用裁刀精准地修饰过般,有着完美的弧度与高度,哪怕薄唇紧抿,面无表情,也依然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目光。唯一不对劲的地方是肤色。那是不寻常的白。没有血色,像昼伏夜出的生物,当被定住的视线重新移动,薛薛很快注意到男人脖颈上一根根突起的青筋。她眨了眨眼,想看得更清楚些,然而对方一开口便勾走了自己的心思。“妳怎么现在才回来?”男人问。“我……等妳好久了。”随着对方渐渐压低的声音,薛薛觉得自己的心臟也跟着缩紧。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但有点奇怪。不过薛薛没有深思的机会,因为男人已经朝她走过来。短短几步的距离,却莫名带着极限拉扯的顿挫感。她下意识就想走。可“魏迟年”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这时薛薛才发现,对方的眸子似乎比前几次见面都要更深一些。那是浓郁、黏稠又混浊的颜色,是完全不透光的黑,缀着许多晦暗的情绪,一丝丝一缕缕,彷佛潘多拉的盒子,争先恐后地想要冒出来,却又被无端压抑着。薛薛不自觉屏住呼吸。她用力抓紧身侧的皮包。幸好,男人在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来。两人沉默地对望。依旧是对方先开口打破僵局。“为什么不说话?”他问。就在闻到男人身上一股清浅却又陌生非常的气息时,对方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出手,直接捏住了薛薛的下巴。动作称不上强硬或温柔,刚好能让人动弹不得。“嗯?”他俯身,呼吸间带出的热气与潮气裹成一团温湿的空气拚命往薛薛的毛细孔里钻,鸡皮疙瘩一起,伴随胃部开始翻搅的抽搐感,让她隐隐作呕。“是哑巴了吗?宝贝……唔!”估计男人也没料到薛薛会突然发难。包包毫不犹豫地往前甩,薛薛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手中唯一的武器砸向对方。哪怕男人反应相当迅速,也依然被装饰在边角上的铆钉给划伤了脸。“你不是魏迟年。”这回,换薛薛盯住男人。浑然不惧对方骤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她一字一句清楚地道:“你是尉迟月。”这里薛薛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她知道,面对尉迟月这种人,自己绝不能处于被动状态,否则只会被狠狠拿捏住,到时候连跑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哪怕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镇静,薛薛依然面不改色地等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另一头,被揭穿身分的尉迟月无动于衷,不过看向薛薛的眼神却起了相当微妙的变化。其实,他并不觉得自己能骗过魏迟年的女人。因为尉迟月从来不屑模仿魏迟年,哪怕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双生子,可在尉迟月看来,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液干净高贵,而魏迟年身上的却下流、肮脏。他们同年同月同日,一前一后地从母亲的产道中来到这个世界,按理该再亲密不过,然而尉迟家向来视双生子为不详,尤其是当年尉迟家一桩桩上不得台面的旧事被有心人翻出来,大有要兴风作浪的态势,当时尉迟家的家主,也是尉迟月与魏迟年的爷爷,他请来所谓高人开示,最后却将一切矛头指向无辜的婴孩。一个被视为繁荣昌盛的延续,另一个却被视作会在未来给尉迟家带来灭顶之灾的孽种。由此,兄弟俩的命运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更遑论自幼在爷爷如同洗脑一般的叮嘱与训诫下,尉迟月可以说是视魏迟年如蚁蝼,打从心底看不起,哪怕后来对方回来,在尉迟月眼中,能给自己挡灾挡煞,能让他重新成为尉迟家的一分子,这已经是莫大的恩赐。自然,也包括在不久后的将来代替自己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