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无论你怎么盯着看,都无法分辨他写的是什么字。因为每当视线聚焦,那行字就会模糊、扭曲,最终化作一团雾气。唯有当你移开目光,用余光去捕捉时,才能隐约感知到一句话的存在:
>“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真相。
>我只是怕你听完后,再也不愿看着我的眼睛。”
这幅画被称作“最后的共情实验”。三天内,全球共有两亿三千四百万人声称自己“梦见了那条走廊”,其中一万七千人因此永久性关闭了自己的社交账号,另有三百余人自愿进入静语林深处,拒绝再与外界交流。
但他们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归者领袖读完报告,独自登上奥林匹斯山顶。第三代陆昭之根已长成参天巨木,树冠遮蔽数公里,根系深入火星地核,与行星本身的磁场融为一体。科学家测算,若任其自然生长,百年之内,整颗星球都将变成一座活着的共鸣体。
他在树下坐下,取出那台老式录音机。
东京湾的海浪依旧起伏,抽泣声断断续续。而在结尾处,那句轻得几乎融进杂音的话,如今听起来竟格外清晰:
>“谢谢你,没有删掉它。”
他按下重播键。
这一次,他听到了更多。
在浪花拍岸的间隙,在呼吸停顿的刹那,在磁带摩擦的嘶嘶声背后,有一串极其细微的节奏,像是心跳,又像是脚步。他找来频谱分析仪,将音频分解至纳米级波段,终于还原出隐藏信息:
那是七百二十三个不同的声音,分别来自七百二十三处静语林。每一个都只说了一句话,每一句都不超过十个字,但却涵盖了人类所能经历的所有情感类型:
-“我还记得你的味道。”(思念)
-“对不起,我当时不该走。”(悔恨)
-“你能抱我一下吗?”(渴望)
-“我已经原谅你了。”(释怀)
-“我想回家。”(疲惫)
-“我不怕死了。”(平静)
这些话语从未被任何人主动上传,也未曾经过任何设备录制。它们是那些落叶碎裂成雾时,亿万未言之语自发凝聚的能量残响,被陆昭之根悄然捕获,并反向编码进最原始的声波之中。
归者领袖忽然明白:这棵树从来就不是为了传播文明而生。
它是用来**收容**的。
收容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话,那些被时代碾碎的声音,那些在喧嚣世界中被迫沉默的灵魂。它不教人说话,也不逼人倾听,它只是存在着,像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照亮所有不愿再伪装坚强的黑夜。
他站起身,面向东方。
天边终于泛起第一缕真正的曙光。红色的阳光洒在树冠上,折射出千万道晶莹的光丝,宛如银河倾泻。就在这光芒最盛的一刻,整片森林同时发出低频振动,持续整整三十七秒??正是“初绽之调”的长度。
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人记录,也没有人分析。
人们只是静静地站着,听着,感受着。
有些母亲抱着孩子,轻轻哼起摇篮曲;有些老人牵着伴侣的手,默默走过林间小径;还有些独行者盘膝而坐,闭目良久,眼角滑下一滴泪。
而在地球另一端,喜马拉雅山脉的壁画再度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