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守岁想蹬一脚,但那夕阳下血满大地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下不了手。
于是越拖越深,连手都无法握住黄沙,斐守岁与冤魂一起沦陷。
陷入,无底的宝鉴之中。
宝鉴里,暗沉无光。
斐守岁仰起头,头顶的光圈肉眼可见地缩小,他知道神在外面,他也知道所有的一切看似是他的选择,实则都有神明推波助澜。
而他,每每身不由己,无法反抗。
不甘的情绪漫开来,斐守岁控制不住,他咬着后槽牙,舌尖抵住上颚,试图将那愤恨咽下去,一点点消化。
可。
可无尽的黑在包裹他,他怎么也无法逃离。
既如此,逃不掉了。
斐守岁张开嘴,趁着口舌之快,狠道:“您为何不想想那个‘忤逆’您的陆观道!”
神的身影一顿。
“他宁受刑罚之苦也不愿回头的原因,您可有想过!”
说出了口,很干净,没有脏字。
却让愈走愈远的神,猛地回身。
玉镯声响,饰品丁零。
斐守岁轻哼一声,他的目的达成了。看上去挠痒痒似的反抗,却将神内心的钉子扎得更深。
他苦笑着偏偏头,身边的温度逐渐降低,他缩起身子,这回的话,他说给了自己听:“倒不是遇到你才有的因果,倒是从一开始就逃不掉了……逃不掉,怎么办好……”
想起陆观道的眼泪。
斐守岁断了话:“哼……爱哭鬼。”
体温在下坠之时骤减,斐守岁抱住自己的双臂,试图挽留些温存。
太冷了。
坠落到幻境之中,犹如薄冰碰撞湖面。
斐守岁在沙子的席卷下,变成沙中幻术——一块亮镜。
他就这样看着自己碰撞结了冰的湖面,然后裂开碎开,顺冰面的缝隙而下,融入冷湖。
神于湖边,冷冷地看着斐守岁碎成一片又一片。
“真冷啊,”幻术中的神呼出一口热气,“这么冷的天,你该多穿一点。”
斐守岁:“……”
“你与他都不该顶撞我。”
神轻笑,她眼前的云雾慢慢解冻,露出一双与陆观道一样的丹凤眼。
丹凤眼,左边是空广荒原的深绿,右边是无尽大雾的灰白。
就像两面本该相同的世界,却被硬生生分开,在隆冬之际,成了天上地下。
斐守岁在湖水中也见到了,还没来记得看清。
神又说:“世人何样,我何样。世人冷漠,我只会比他们更加不近人情。”
热气铺在冬日的雪地上。
不知何时,幻境的黄沙散去,凝成雪原白桦林。
斐守岁就被桦树包裹的湖面所困,只能看到神的虚影。
神说:“若是我的‘本心’要牺牲许许多多的凡人,槐树妖,你说我该继续吗?”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