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鹫有些无精打采,杵在窗前的木架子旁擦灰,时不时唉声叹气:“我也想陪着夫人一块儿去甄府,从来还没见过呢,不知那边是个什么光景。”
坐在廊檐下的淳尾正忙着洗茶盏,动作原很慢条斯理,听到这话,连忙抬起湿漉漉的手,往她脸上甩水珠子,笑骂:“小丫头片子,你陪甚,你配么?叫徐妈妈她们听见,逃不脱一顿数落!”
“怕也不怕,眼下才过辰时,她老人家这会儿唯恐还没起身。”阿鹫俏皮地吐吐舌头。
“不是啊,我刚盛了热水过来时,就在花园的亭子那处,远远瞧见徐妈妈……”
正说着话,长廊尽头冒出雏桐的身影,匆匆忙忙往这边赶来,看神情,稍显急切。
“你又怎么了?与阿鹫混久了,坏毛病见长,竟也跟碰上饿死鬼似的!”
她喘匀了气,甚至顾不及喝水:“不得了,侯夫人身边的瞿姑姑正在前厅……”
“妙兰姑姑来了?难怪徐妈妈今日要早起了。”阿鹫笑了笑。
淳尾也问:“倒是个稀客,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吩咐?”
雏桐实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左右看了看她们,拧紧眉毛:“哎,姑姑这趟还带了两个人。”
“是听说前阵子府上采买了不少奴才丫鬟,”淳尾说,“怎么,今儿只带了俩,你着急什么,还怕被她们抢了活干?”
“不,你没看着,不晓得其中原委,应当不是那种做杂役的丫鬟。”雏桐接过阿鹫递来的茶水,缓缓倚着栏杆坐下,“姑姑正与素沁言语着,我便特意去瞧了眼,那两位生得实在妖妖娆娆,还不忘涂脂抹粉,好浓的香气呢,我差点没忍住,打出个大喷嚏!”
如此,大家心领神会,都明白是怎样一回事了。
什么丫鬟呀,那应该叫美姬!只是没想到刘氏竟这般急于求成,儿妇前脚刚走,床榻还没凉呢,就迫不及待地把新人塞过来了。
半晌,阿鹫主动提议:“此事非同小可,又适逢夫人归宁,咱们是不是要给她递个信啊?”
对面的二位,不由对视了一眼。
“定然是不能瞒着夫人,但也不急这一半天的。”淳尾难得稳重道,“还是先等瞿姑姑走了,素沁那边吩咐完再看吧,郎主尚未发话,咱们做奴婢的不能僭越。倘或猜错什么,胡乱搅了夫人的好心情,可就罪过。”
阿鹫虽明白,也不住叹气:“原不该我操心的,可巧最近那两位贵主正在闹别扭!”
丫鬟本分之外的担心并非完全没道理,至少刘氏捏准了这点,赶忙将还没来及调教的人送进来。
前厅明净宽敞,因二夫人吩咐,添置了不少花花草草,瞿妙兰左右熟看,把话藏一半漏一半,笑道:“有你这样细致的前辈调理,再顺顺她们的脾气举止,往后自当能得二郎青睐,我放心得很。”
“姑姑莫急,这事奴婢可不敢越俎代庖了,”素沁忙说,“甄夫人今日刚巧省亲不在,需等夜里回禀了郎主。”
瞿妙兰大概意料之中,眼睛一横:“不过女君赐下的几名婢使,每院都有,此等小事若还麻烦郎君劳神,要尔等何用?”她微笑探手,牵住了素沁的,轻飘飘拍了几下,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命令道,“听闻近来郎君都宿在书房,想必你们伺候得多有欠缺,便把如锦、如钰安排进那处吧,既省事,又恰贴。何况,这也是女君的意思。”
话已至此,素沁再推脱不能,只得擅自留下两位如姑娘,冷眼观瞧了她们一会儿,心里忽有了别样的盘算。
等入夜,袁熙从军营回来,瞧见两张明晃晃的陌生面孔,还在搔首弄姿、挤眉溜眼,这事便是瞒不住了。他果然生了大气,当面责骂了素沁几句,最后不得不宿回主卧。
“趁夫人回府之前,将那两个,有多远派走多远!”
“公子息怒。”仓庚却不慌不忙,沏了盏热茶递去,“听素沁讲,人是女君赏赐、瞿妙兰姑姑亲自送来的,若要打发了,也得寻个合适的由头回禀罢。小奴以为,此事需展缓,不如就等甄夫人回府,请她料理。”
袁熙瞪了他一眼:“前几日你还劝我低头,怎么,现在倒巴不得我俩继续闹?”
仓庚却笑了笑:“您是怕夫人会因此事生您的气?”
“我早答应过弥儿,这辈子只娶她一人,再无二心。便是暂时闹别扭了,也不能言而无信。”
“小奴胆敢再问句僭越的,若是夫人拈酸吃醋,又给您甩脸子看,您当如何?继续留宿书房?”
两人前段时候之所以吵架,就是袁熙觉得季蘅不够在乎自己,若真能为自己吃醋一回,他定求之不得,单是隔靴搔痒般的想上一想,都不禁扬起嘴角,颇为高兴。
“书房自是不能再待……”
“都言女子多情妒,想必夫人也不能免俗。届时您再顺势一哄,什么新仇旧怨的,俱将消索。”
“可若她真生气了怎么办?”
“气不气的,这事到底只是个台阶,让公子顺坡而下,又不是真要宠幸旁人!”仓庚劝说,“难道,您还想继续留宿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