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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交（第1页）

那信折得齐整方正。

撕开了封裹，即见四个大字：阅后付炬。

斯时，窗扉半掩，蟾宫清辉斜斜淌入室内，而案头独留一盏雁鱼灯，映照得男人削瘦的脸庞忽明忽暗。

“玄德公钧鉴……”

但见洁白如雪的左伯纸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是季蘅刻意以左手书写。

她酌量了多日的陈情，用字遣词皆出自肺腑。

“久闻明公高义，昔年为平原令时，外御寇难，内丰财施①，及领徐州，陶恭祖三让乃受。今失州郡，岂止断肱之痛，然欲成大器，必先砺志于困厄……汉祚虽衰，天命未绝，公非池中物，当韬光养晦，徐图大计，以待天时。某不才，愿竭绵薄之力……”

庭院当央有棵百年老树，枝桠的影子斑驳游荡在青砖地面上，忽有几片随风而逝的梨花瓣儿，透过窗跌了进来，惊得刘备右手腕打颤。

更漏沉沉，他怃然捏着信，目光正落在那句“匿弓弩，潜兵卒，假借行贾之名通衢”处，定睛凝了半晌，只觉咽喉愈发哽涩。

此夜注定难眠。

……

三日后，季蘅如愿收到了积极的答复。

纵使尚不清楚此女身份虚实，刘备眼下已成涸辙之鲋，横竖是无可复失了，倒不如就铤而走险，奋力搏上一搏，最后同意纳其援手。

不过，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季蘅这忙到底不能白帮，她很快在第二封密信中明确写道：“今雪中送炭，望公深铭，他朝得志，莫忘此恩。”

话说得非常不客气，反而叫刘备悬吊着的一颗心稍稍放平稳了，深知，倘若有人犯险相济，却别无所图，其后恐怕隐藏着更深的欲念——那才是最令他忌怕的。

双方于是约定好，三月廿八未申之交于西华门外的一顷芦苇荡碰面。

这日恰逢东岳大帝诞辰，袁熙一早要护送敏成姑母上南貉山的玉虚观敬香。

原不必露面的季蘅当即决定偷溜出门。

绝佳机会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她将乌发绾作双螺髻，不施粉黛，未戴钗环，因与缦双身量近似，还从人家的箱底翻出件半旧的水绿衫子换上。

可惜压根掩不住天生的倾城色，便如眉心那粒红痣一般，越素越显目。

“无妨，”她将染了蔻丹的十指探进盛有草木灰热水的盥盆，浸泡了许久，接着用葛布擦洗干净，又对身旁伺候的绫戈说，“届时我就躲在骡车里不出声，你打着景明院的名号，是替我外出采买，再塞些银钱给门候，想来他们也不会太为难的。”

果如所料，这一路简直畅通无阻。

天穹的西南方，裂开了蜿蜒的云罅，正漏下几束鎏金。

成对的野凫悠悠逐过水面，苇丛深处泊着一叶孤舟。

赵云微闭目，枕臂而卧，享受最是暖盎的暮春日头，晒得连骨头儿缝都觉酥痒。

忽而岸边沙沙作响，割破了此间的恬静。

“有人吗？”绫戈压着嗓子小心翼翼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