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身体和精神都还残留着刺骨的寒意,连带着他的脸色也难看得吓人。
江延没多问,转身离开片刻,回来时手里多了个保温杯。
他拧开盖子递过来,一股带着淡淡枸杞甜香的热气袅袅升起,驱散了周遭的些许冷意。
“喝点热水,会舒服些。”
郁倾看着他手里那充满了中老年人养生气息的杯子,顿了顿,还是接了过来。
深秋傍晚的寒气正丝丝缕缕钻进骨头缝里,他低头喝了一口,温水顺着喉咙滑下,似乎真的驱散了一点心口的滞涩。
还没等他说什么,江延像是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两颗巧克力,“吃吗?”
郁倾其实不喜欢吃甜腻的东西,但还是接过来撕开包装,吃进嘴里,“你怎么什么都有?”
“助理准备的,”片场拍戏的时间不定,消耗大,有时候拍得晚了又顾不上吃饭,所以准备了一点高热量的东西垫垫肚子。
看着郁倾依旧没血色的脸,“还难受吗?”
郁倾嗯了声,“好点了。”
甜腻的巧克力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心底那份空茫。鬼使神差地,他忽然低声道:“……如果你能再抱我一下,就没那么难受了。”
他这个要求提的太突然,又有点不合时宜。
江延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快速扫视了一圈四周。
确认没什么人注意他们之后,这才靠了过去,手臂环过郁倾的肩膀,将他轻轻拢进自己怀里,“……是这样吗?”
他低声问,温热的气息拂过郁倾耳畔。
郁倾顺势低头抵在江延的肩膀上,外面灌进来的冷风被眼前的人挡住大半,环着他的怀抱带着鲜活的生命力和令人心安的暖意。
其实他心里无比清楚,此刻拥抱着他,给予他慰藉的是江延本人,和拍戏没有半点关系。
可这份清醒,反而让那点隐秘的贪婪更加滋长。
他闭上眼,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温度。
“明天就是最后一场对手戏了。”
是江延在这部电影里的最后一场戏,也是故事的终章。
他饰演的角色在手术台上离世,留下生者面对冰冷的阴阳永隔,同样也是一场情绪消耗很大的戏。
江延嗯了一声,“你如果不舒服,我去和叶导商量,看看能不能把这场戏往后调调?”
“不用,”郁倾抓紧了他后背的衣服,将自己彻底埋入江延的怀抱里,“长痛不如短痛。”
故事里角色的结局代表不了什么,就算是拍完了这部戏,江延依然还会在他身边-
于是第二天的拍摄如期进行,场地换成了冰冷的医院病房。
惨白的灯光打在纯白的墙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室内的温度竟然比室外都还要低几度。
江延今天穿的是件单薄得可怜的蓝白条纹的病服,坐在病床上,脸上是化妆师精心描绘出的,足以以假乱真的病态苍白。
今天他的戏很简单,从手术室推出来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所以他不用演什么,只负责躺着别动就好了。
系统忍不住吐槽道:【这和我看的电视剧不一样啊!正常来说,死之前你不是还得挣扎着说点遗言,演一段生离死别、难舍难分的催泪戏码吗?】
但剧本处理得非常克制而真实,现实中的告别往往猝不及防,连一声招呼都不会打。
这时候场务过来提醒:“江老师,准备开拍了。”
江延点点头,躺下后,冰冷的无影灯悬在头顶,场务轻手轻脚地将一张干净的白布覆盖在他身上,从头到脚。
眼前的光线骤然被隔绝,只剩下白布透进来的朦胧而微弱的光。
“全场安静!准备!3、2、1!A!”
打板声清脆地落下。
接着是靠近的脚步声,沉重而迟疑,在他的身边停下。
一阵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呜咽声,钻进了江延的耳朵,是郁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