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谢如琢大多都是在外行军打战,或是跟着许松闵去附近的贫县里跑。
他公务繁忙,又不待见那些地方豪族的小娘子们,因此日子过得也十分枯燥寡淡。
纪鹿忽然来了衢州,他手足无措,又不知该怎么招待小姑娘,心里着急带她回军营,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纰漏。
能治疗擦伤的药膏……
战场上刀剑无眼,为了治疗那些受伤的兵卒,军医下药都很猛,可愈伤的药粉,大多数都很刺激皮肉,纪鹿肯定忍不了疼……难道要谢如琢厚着脸去问,有没有那种治疗细小擦伤的药膏?还要稍微温和一些,不会让小娘子感到疼痛的。
他只要敢说,军医就敢朝他翻白眼……大老爷们哪里会准备这种药膏,忍忍不就过去了。
思来想去,谢如琢还是去配了几样止疼愈伤的药材,又用药碾子捣碎,再混进一点羊油,借助隆冬寒雪,凝成药膏。
谢如琢给纪鹿准备了药,又把热水桶提进军帐,一应事,他没有让陆大和阿章代劳,他私心不想让外人看到纪鹿。
谢如琢知道纪鹿的衣裳脏了,她的包袱又被箭矢射穿,衣布破破烂烂,除了捡出几样金银首饰,其他的东西,纪鹿全丢在马车里了。
谢如琢想了想,只能打开箱笼,从中挑出一身他没穿过的窄袖胡服,裤腿有些长,但扎几圈应该还好。
谢如琢把衣裳拿给纪鹿:“你在帐中换洗,我去处理军务。”
纪鹿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帐篷,帐中只点一盏烛灯,又没有可以消磨时间的话本,她一个人待着没事做,会很无聊。
而且军营里,她只和谢如琢相熟。
纪鹿犹豫一会儿,问:“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谢如琢有点惊讶,他还当她不想见到自己。
谢如琢颔首:“可以。你先洗漱,我在帐外等你。”
“好。”纪鹿开心了,等谢如琢出去以后,她脱衣梳洗,又取药膏给自己上药。
药材的味道很新很重,纪鹿能看出来,这是现碾的药。
纪鹿记起,方才谢如琢递来衣服时,他袖上传来的一缕缕药香,难道是他亲手制的药吗?
纪鹿的呼吸忽然放慢了,她拿帕子拧了拧湿漉漉的头发,耳朵慢慢发热。
谢如琢……好像不那么讨人厌了。
纪鹿换好胡服出帐,远处的篝火堆旁,谢如琢刚刚嘱咐好夜里巡逻的兵卒一些事项。
他看到纪鹿的头发微湿,想了想,解开自己身上的狐毛披肩,盖在小姑娘的头上。
谢如琢:“腿还疼吗?能走吗?”
纪鹿点头:“有点疼,但走也没有大碍……”
“上来吧。”谢如琢半蹲下身子,邀请小姑娘趴上自己的肩背。
纪鹿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乖乖巧巧地俯下去。
谢如琢背起她,步履很稳,一步步朝前走去。
纪鹿趴在小郎君的身上,两只藕臂垂下来,缓慢地晃动。
她仰头望天,漫天都是星星,不知怎么,纪鹿忽然想到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她趴在谢如琢的背上,唱歌给他听。
明明五音不全,但谢如琢听得很认真。
他的肩膀,还和从前一样宽阔。
“怎么不说话了?”
谢如琢问她。
纪鹿如临大敌,警惕地问:“你不会还想我唱歌吧?”
“呵。”不知道哪里戳中谢如琢笑点了,他忽然闷出一声极其短促的笑。
嗓音沙沙的,很撩人,纪鹿甚至听出一点宠溺。
纪鹿的耳朵又烫了。
她趴在谢如琢的肩膀,灰心丧气地想,她怎么会到了现在,还能轻易被谢如琢拨动心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