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深处走,通路开始收紧变窄。
隐约可见白色的骸骨从猩地挣出,一眼望去,残骨像沙海里随处可见的白色的贝壳,一直蔓至黑暗里。
更让扶荧感觉不妙的是,自从进来这里,她的太阳穴就嘣嘣地疼,像是有人一左一右彼此牵拽,相互抗衡间,受难的只有她一个人。
宁随渊来自深渊。
越是幽暗的环境越是容易适应,便是此处邪恶滋生,也丝毫影响不到他。
他了无乐趣的砍杀了不知第几波冲撞过来的枝叶,一边支起耳朵细细听着后方的动静。
她的呼吸变快了,步伐变慢了。
体温似有所升高,味道闻起来像是病了?
止步,回头,幽目沉沉望过去。
这地儿整个都是封闭的,逼仄的空间让人压抑。她平常略显苍白的皮肤在此刻透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虚浮间,仍一声不吭地追着宁随渊的步子。
扶荧此刻的状态极大程度影响了她的关注力,一颗头骨就在脚下,宁随渊率先注意到,还没来得及出声制止,扶荧就一脚踩上摔了出去。
头骨跟着踹飞出去,咕噜咕噜滚了几圈,闷沉沉一响后撞进了角落。
扶荧还在懵着。
她浑噩噩地爬起来,手上刮破点皮,渗出几滴微不足道的血珠子,扶荧随意吮去,又起身捡起那颗头骨。
骨龄很小,约莫也就六七岁。
头顶中间开了个拇指大的口子,想必那就是死因。
她遗憾地叹息一声,赤手挖了个坑,把那颗脑袋埋了进去。
“你在做什么?”
宁随渊不声不响出现在身后,双手环胸俯视着她的动作。
她的袖口已经沾满尘泥,纤细玉白的十指也裹上猩红的沙土,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不住往外渗着血。
宁随渊不理解,于是皱眉。
扶荧不大会儿就重新将那头骨埋了进去,起身时眼前跟着黑了一瞬,很快恢复过来,轻声说:“还是个孩子呢。”语气间满是遗憾。
不只是孩子。
也有妇孺,老人,牲畜。
所有生命转瞬流逝于赖以生存的都城,流沙似的没在这座不虚洲留下任何踪迹。
也许这些人到死都不知道,杀死他们的是曾经养育过他们的土地。
想到这里,扶荧神色越发寂寥。
宁随渊的眼神从她脸上流转而过。
她时常是悲悯的,良善的,便是对一个死去多时,不知面貌的陌生骨头,也会流露出怜惜温和。
不是仙山上那群装腔作势的虚伪之徒,而是发自肺腑地感到可惜。
宁随渊不否认世间有好人,然而再好的人,都不会像她这样随时随地发散自己的善心。原先他只是对此感到不理解,嘲讽,此刻却是困惑,好奇。
“有何值得?”宁随渊情不自禁问了出来。
扶荧迷茫地看过来。
宁随渊下颌线绷得很紧,余光再次掠过脚下那新起的土堆,“你们互不相识,有何值得?”说着顿了下,“那只鸟对你也不是全然的服从,有何值得?”
她用命换走的那群瑶山人也好;隐云台上救过的奴隶也好,包括为了一只鸟儿踏入此地,在宁随渊看来都是多此一举,并不值得。
人心易变。
感激只在一时,没有什么值得亘古铭记。
也许明天,或者今日,那些救过的人就会为利益杀她。
“是我想做,不是为换得什么,更不是交易,比对值或不值。”扶荧不满纠正,“何况碧萝有名字,也会化形,不是什么随便而来的鸟。”
她不开心宁随渊用这般轻蔑的语气代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