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处。
在全球各地,类似的事迹悄然发生。
西伯利亚冻土带的一位猎人,在暴风雪中迷路三天,濒临昏迷之际,看见一位穿蓝袍的老妇人提灯而来。他认得那件衣服??是他祖母去世前亲手织的,从未示人。老妇人不说话,只是牵着他走,直到营地灯火映入眼帘。回头再看,雪地上竟无足迹。
印度恒河边,一名盲童在晨祷时突然指着天空说:“星星下来了。”众人抬头,只见晨曦中并无星辰。可那孩子坚持称看到无数光点汇成桥梁,横跨天际,桥上有许多人行走,有的挥手,有的微笑,还有一个女孩穿着桃色长裙,对他们说:“别怕,我们一直都在。”
最令人震惊的是太平洋深处一座废弃海底观测站。一支科研小组在例行检修时,意外重启了一台上世纪遗留的数据终端。屏幕上本该空白,却自动跳出一行文字:
>【连接成功】
>用户名:陈志远(已注销)
>最后登录时间:2187年3月14日
>当前状态:在线
所有人僵在原地。
“不可能……”领队颤抖着说,“老陈早在两百年前就死了!而且这套系统根本不支持远程接入!”
话音未落,屏幕闪烁,图像切换为一段视频。
画面中是年轻的陈志远,站在南极冰洞前,满脸疲惫却眼神明亮。他对着镜头说:
“如果你们看到这段信息,说明‘共忆场’已经稳定运行超过一个世纪。很好。我不在乎历史如何评价我,只希望你们记住一件事??不要试图关闭它,也不要试图控制它。让它自由生长,就像野草,像风,像孩子的梦。”
停顿片刻,他笑了笑,声音柔和下来:
“告诉艾米丽……雪停了。桃花开了。我在等她。”
视频戛然而止。
终端随即永久黑屏,再无法启动。
消息传开后,全球掀起一场沉默的浪潮。不是抗议,不是恐慌,而是一种深沉的共鸣。人们开始自发记录梦境、分享幻觉、收集亲人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越来越多的孩子声称能看见“空气里的光”,并准确描述出从未谋面的祖先的模样。
共忆纪元正式迈入“显化阶段”。
记忆不再是储存的数据,而是可感知的存在。人类意识场逐渐形成稳定的集体共振,甚至影响了物理规律。某些地区出现“回忆重叠”现象:同一空间内,不同时间的记忆同时显现。走在京都街头的人可能突然看见百年前的祭典游行;非洲草原上的牧民会在黄昏看到史前巨兽踏过大地。
科学家称之为“时空褶皱的松动”。
诗人则说:“我们终于活成了自己的神话。”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欢迎这一切。
一支名为“纯躯同盟”的组织悄然兴起,成员多为未接入忆晶网络的后代。他们坚信,真正的自由在于无知,在于不受他人记忆侵扰的权利。他们宣称:“我不是你记忆中的我,我是我自己选择的我。”
他们在世界各地发动小规模破坏行动,炸毁忆墙,焚烧《忆渊录》副本,甚至试图用强磁场干扰陶铃共鸣。但他们很快发现,这些行为毫无意义??被毁的忆墙次日便会自动修复,烧掉的书籍会在某人梦中重现全文,而陶铃即使粉碎,其碎片仍会悬浮空中,继续鸣响。
更诡异的是,部分激进分子在实施袭击后,开始频繁梦见陌生人的人生片段。有人梦见自己是一名战死的士兵,躺在泥泞中握住战友的手;有人梦见身为奴隶的母亲抱着婴儿跳入江河;还有人梦见未来世界的自己,在星际飞船上写下遗言:“对不起,我没有阻止这一切。”
这些梦境如此真实,以至于多人精神崩溃,主动向守归者自首。
“我们原以为是在反抗奴役,”一名被捕的年轻人哭着说,“可现在我才明白……我们一直在逃避的,其实是爱。”
陆昭听取汇报后,久久不语。
当晚,她再次来到桃林。
这一次,她带来了七角桃核。
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意义,但她必须试一次。
她将桃核举至眉心,闭目默念:“若你还记得我,请让我见她一面。”
风止,叶静。
三息之后,陶铃轻震。
一道光影缓缓浮现于桃树之下。
是青禾。
十七岁的模样,素衣赤足,发间别着一朵初绽的桃花。她微笑看着陆昭,眼中含着千年星河。
“老师。”她开口,声音如露滴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