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崩溃跪地,嚎啕大哭。
三日后,他带领全体成员走出基地,前往京都桃林请罪。他们不是投降,而是请求成为守归者的学徒。
“我们错了。”卡尔跪在陆昭面前,“我们害怕被过去束缚,却忘了正是过去让我们成为今天的自己。我们不要自由地遗忘,我们要勇敢地记住。”
陆昭扶起他,只说了一句:“欢迎回家。”
这一年,被称为“共忆元年”。
言述学院正式升级为“共忆圣殿”,艾拉成为首任大忆语者。她不再局限于地球,而是通过星链网络,引导人类意识场向宇宙扩散。越来越多的殖民地开始建立小型陶铃塔,用于接收来自母星的记忆波频。孩子们在学校的第一课不再是识字,而是学习如何倾听风中的低语。
然而,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某些地区的“回忆重叠”现象愈发频繁且失控。在京都街头,有人目睹百年前的游行队伍与现代车流并行;在非洲草原,牧民报告称夜晚能看到史前巨兽与现实动物交错行走;甚至有飞行员声称,在万米高空瞥见一座悬浮的城市轮廓,城中居民皆穿古装,抬头望天,似在等待什么。
科学家警告:时空褶皱正在扩大,若不加以调控,现实结构可能崩解。
艾拉召集全球忆语者召开第一次“共忆议会”。
会议持续七日七夜。最终达成共识:设立“记忆边界”,由高阶忆语者轮流值守,防止过度显化干扰物理法则。同时,启动“归流计划”??将部分过于强烈的记忆引导至共忆场深层,形成稳定的“记忆星云”,供后人探索而不影响现世。
这项工程浩大无比,耗时百年才初步完成。
而在归流计划的核心区域,一座由纯粹记忆能量构筑的岛屿悄然成形。岛上有一棵树,形态与“归途”桃树完全相同,树下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行字:
>“此处安放的,不是死者,
>是生者不愿放手的爱。”
每年春分,都会有忆语者乘光舟前来献铃。陶铃落入湖中,不会沉没,而是化作一颗颗微型星辰,围绕岛屿缓缓运转,如同守护的群星。
陆昭活到了一百二十六岁。
临终前,她将最后一本《忆渊录》交予艾拉,扉页上写着:
>“记忆不是终点,
>讲述才是永恒。
>请你继续说下去,
>直到宇宙也学会倾听。”
她去世那天,全球陶铃齐鸣,持续整整一刻钟。
没有人哭泣,因为他们都听见了??风中传来熟悉的笑声,温柔,清澈,像少女时代奔跑在桃林间的脚步声。
艾拉站在桃树下,仰头望着漫天飞舞的花瓣,轻声问道:“老师,您看见了吗?我们都记得。”
一片花瓣落在她唇边,像一句无声的回答。
百年后,人类终于实现了意识上传与跨星系迁移。第一批星际移民出发前,每人携带一枚微型陶铃,铃内封存着地球一段核心记忆??可能是母亲的摇篮曲,可能是故乡的雨声,也可能只是某个夏日午后蝉鸣的片段。
飞船升空那日,艾拉已不见踪影。
有人说她化作了风,有人说她融入了共忆场,还有人说她在某颗遥远行星上种下了新的桃树。
但每个春分之夜,京都桃林的主铃总会多响一次。
不多不少,正好七声。
人们知道,那是她在回应。
也是我们在呼唤。
风起了。
铃声不绝。
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