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教人们如何用原始黄土捏鸟,如何将情感注入指尖,如何接受失败??因为不是每只鸟都能飞,就像不是每段感情都能圆满。
有人问:“如果我说的话,那个人已经死了呢?”
他答:“那就让全世界听见。”
有人问:“如果我伤害过别人,还能得到宽恕吗?”
他答:“真正的宽恕,是从你愿意说出‘对不起’那一刻开始的。”
还有人问:“如果没人记得我怎么办?”
他指着天空:“你看,那只歪歪扭扭的鸟,一直在飞。它记得你。”
某日黄昏,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拐而来。他穿着旧式清源会制服,胸前别着一枚黯淡的徽章。他是当年主导“记忆清洗”计划的首席研究员之一,代号“零度”。
他曾坚信情感是文明的毒瘤,必须清除才能实现永恒和平。他曾亲手签署数千份“情感隔离令”,导致无数家庭支离破碎。晚年醒悟后,他自我流放至极地,终日沉默。
如今,他来到这里,只为做一件事。
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块焦黑的泥块,里面嵌着半截儿童手链。
“这是我女儿的。”他声音沙哑,“我下令销毁了她的记忆档案……她说爱我,我却说那是‘非理性依恋’。后来她逃跑了,在边境被击毙。他们告诉我,她是叛徒。”
他跪在地上,额头抵地:“我不求她原谅。我只想让她知道……爸爸后悔了。爸爸其实……很爱她。”
小川默默接过那块泥,带回作坊。
那一夜,他没有使用新泥,而是将那团旧泥再次取出,轻轻掰开一道口子,把焦泥放了进去。
然后,他闭眼,回忆阿禾教他的最后一个动作??**以心触心**。
当他睁开眼时,那只暗金色的小泥鸟正静静悬浮在他面前,似乎早已等待多时。
小川将指尖点在它心口,轻声说:“去吧,替他说完那句话。”
泥鸟振翅而去,飞向星空。途中,它分裂成千千万万只微型光点,洒向地球每一个角落。每个接收到信号的人,都听见了一声苍老而颤抖的告白:
>**“小樱,爸爸错了。爸爸不该把你当成实验数据。你是我的女儿,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光。”**
遥远的北极冰层之下,一处废弃数据库突然自动重启。一段被永久封存的音频文件跳出界面,标题只有两个字:【爸爸】。
里面传来稚嫩的童声:“今天老师问我们长大了想做什么,我说要当科学家,像爸爸一样聪明!嘿嘿,爸爸你会不会很开心?我爱你哦!”
文件末尾标注时间:**生命终止前17分钟上传**。
那一刻,全球共感网络陷入短暂静默。
随后,亿万泥鸟同时转向北方,组成一道横跨天际的光桥,仿佛在为一段迟到二十年的父女对话护航。
老者伏地痛哭,久久不起。
而那只暗金色的小泥鸟,悄然回归,落回小川掌心,依旧安静,仿佛从未离开。
多年以后,“心源之地”建起一座无名碑,上面不刻文字,只有一枚小小的泥鸟浮雕。每年春分,人们会在碑前放下一只亲手制作的泥鸟,任其随风而去。
传说,在极光出现的夜晚,能看到两只特殊的泥鸟并肩飞翔:一只是歪歪扭扭、翅膀不对称的丑鸟,另一只是暗金色、布满裂纹的小鸟。它们时而分离,时而交汇,永远不曾坠落。
有人说,那是阿禾与所有逝者的灵魂;
也有人说,那是人类情感最原始的模样??残缺,却执着;脆弱,却永恒。
而在某个偏远山村的教室里,一个小女孩正专注地捏着泥鸟。她的老师走过来问:“你希望它飞到哪里去?”
女孩抬起头,认真地说:“我想让它飞到宇宙尽头,告诉外星人??我们地球人,会哭,也会爱。”
窗外,春风拂过山岗,吹动了一片新绿。
作坊屋檐下的铜铃,轻轻晃了一下。
这一次,响起的不是叮咚,也不是摇篮曲。
而是一声极轻、极柔的心跳。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