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萧凤歧上前一步,“据我所知,‘昭雪门’此前助我军奇袭敌营粮道,扭转战局。若他们是叛逆,何必舍命相救?”
“动机不明,不可轻信!”一名副将厉声道,“江湖草莽,行事诡秘,今日能帮你,明日就能杀你!况且他们未经许可擅自行动,已属抗命!”
“抗命?”楚寒冷笑,“他们不是我镇北军编制,何来军令可违?你们不感激他们的援手也就罢了,反倒要以贼论之?”
“住口!”萧远山一掌拍在案上,“此事无需多言!我已经下令关闭四门,全城搜捕‘昭雪门’余党,凡持有‘昭雪’信物者,一律拘押审问!”
“这岂不是寒了天下义士之心?”沈酒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却不容忽视,“当日城破在即,是谁率众突袭敌后?是谁火烧粮仓,使漠北军断炊溃退?若无他们,嘉平关早已沦陷!如今仗打完了,便要清算恩人?”
厅内一片死寂。
萧远山盯着沈酒,眼神锐利如刀,良久才缓缓道:“你以为我不想感恩?可我是统帅,不是诗人。战场上最怕什么?不是敌军强盛,而是内部混乱。一群不受节制的力量藏在城中,随时可能失控,你说我能放任不管吗?”
“那你打算怎么做?”萧凤歧问。
“我要见他们首领。”萧远山沉声道,“当面谈。若他愿归附朝廷,受我调度,便可封赏安置;若执意独行,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你这是逼他造反。”齐志峰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萧远山冷冷看他一眼:“战场之上,没有慈悲可言。只有秩序,才能保全更多人性命。”
会议结束,众人退出大厅。
走在回廊上,金苗苗忍不住问:“萧大哥,你说那位明悟大师会来见镇北侯吗?”
萧凤歧望着天边阴云,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担心的不是他会不会来,而是来了之后,能否全身而退。”
“你是说……父亲会杀他?”
“不一定动手,但一定会夺他的权。”萧凤歧苦笑,“朝廷从不允许有一支独立于体制之外的力量存在。哪怕这支力量刚刚救了整座城。”
当晚,嘉平关外一座废弃烽火台下,火光微闪。
明悟独自伫立崖边,身后站着数十名昭雪门弟子,人人蒙面持刃,神情肃穆。
一名青年上前单膝跪地:“师父,弟兄们都到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可以连夜攻入军营,救出被捕的兄弟。”
明悟静静看着远方城墙上的灯火,良久才道:“你们可知我为何选这个名字?”
“‘昭雪’,为冤者鸣冤,为死者正名。”青年答。
“不错。”明悟轻抚短剑,“可真正的昭雪,不是杀人报仇,而是让世人看见真相。当年临潢双凶案,卷宗被封,名字被抹,连墓碑都不许立。可今天,萧凤歧在城外给他们修了衣冠冢,刻下了名字??萧昭,萧雪。这是我二十年来第一次看到希望。”
“可镇北侯要抓我们!”另一人愤然道。
“因为他不懂。”明悟叹息,“他一生守护边关,习惯用刀剑定是非。而我们要做的,是用良知唤醒良知。”
他转身面对众人,声音低沉却坚定:“今夜,谁也不准动手。我会独自进城,面见镇北侯。若他肯听一句真话,我愿交出兵权,解散昭雪门;若他执意剿杀,那也请记住??我们不是叛贼,我们只是不愿再让第二个‘萧昭’‘萧雪’无声死去的人。”
众人默然低头,眼中含泪。
子时三刻,嘉平关门缓缓开启一条缝隙。
一道孤影缓步走入,灰袍飘动,手中短剑未出鞘。
城楼上,萧远山亲自迎候,身旁立着萧凤歧与楚寒。
“你来了。”萧远山淡淡开口。
“我来了。”明悟合掌,“只为一句话:请停止追捕我的弟子。他们不曾背叛此城,亦无意挑战军法。”
“那你为何盗取军需?”
“因为难民濒死,而官仓不开。”明悟直视其目,“我亲眼看见一个五岁孩童饿得啃泥,母亲抱着尸体哭喊无人应答。那一刻,我若再守规矩,便是畜生。”
萧远山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