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娆跟着笑了,手轻轻松开匕首,却往邬盈侯心上压了千金重。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想要皇兄解脱。他爱民如子,仁善宽厚,不会想看到你用他的身体残害亲眷,屠杀无辜百姓。”姜娆说,“你欠我的,何止一条命。你明明有机会做个逍遥富贵的王侯,为什么还要挑起战事。”
邬盈侯反问她:“你不明白吗?你竟然不明白,自然是因为我心悦你啊。”
他瞪大双眼:“不是我不放过姜氏和那些百姓,是你不放过我啊!我喜欢你,想要娶你,想要配得上你,我有什么错!”
他字字情深,姜娆不堪其扰,打断他:“别再说了!”
“分明是你狼子野心,却要把我当成借口。我告诉你,你的无耻和恶毒让我几欲作呕。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这辈子都不曾遇见过你。”
姜烛的身体像是泄了气一般,逐渐僵硬腐败。姜娆鼓起勇气,推开邬盈侯的双手,自己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你从未尊重过我,我们今生不能做夫妻,来世也不会有缘份。你进了地府,也只会被投到畜生道,你根本不配为人。”
邬盈侯捧腹大笑,他自己拔出了那柄匕首,任凭血液飞溅,染红衣衫。
“我不会死,可是你却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人都是贪生怕死的,亲手断送了他的生路,你觉得姜烛会不会怨恨你的无情?”
身后的红线愈发灼热,他知道自己又要去到新的身体里了。
云杳窈横剑,想要斩断那些抽离邬盈侯魂魄的情丝。
奈何这些丝线太多太密,剑气还未来得及斩断它们,它们便借气避到一旁。即便砍断一部分,但它们很快便重新生长出来,甚至还想缠上问心剑身,想要借此控制剑的走向。
周而复始,始终无法全部切断。
云杳窈收剑,问邬盈侯:“谁在帮你?如果他想要见我,为何不敢现身?”
邬盈侯还是如先前一般,不肯泄露半分,身上的生气越来越弱,鬼气越来越浓厚。
突然,他的头猛地抬起,神色无悲无喜,眼神如古井无波,深邃幽寂。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说罢,数以万计的红色丝线齐齐断裂,他的头颅也随之掉落。
云杳窈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想要将滚远的头颅捡起,好歹让姜烛不至于在死后还尸首分离。
无论是北境还是南荒,都认为死后尸体残缺的人会魂魄不得安宁,仍旧留恋尘世,以至于无法踏过望乡台,一直徘徊在人间与地府之间,不得转世投胎。
云杳窈已经死过一次,却没有见过鬼差,更没有到过地府。
但她觉得,姜烛不该是这种凄凉下场。所以她弯腰,想要将他的头放归原位。可能是刚才滚动的过程中,将颅内的鬼气都震了出来,云杳窈捡起来的时候,好像有个虚影从断头的接口处飘了下去,再眨眼去看,又消失不见了。
云杳窈把头摆好,却听见身后的姜娆发出一声近乎于尖啸的悲哭。
她定睛一看,头颅之上的脸逐渐剥脱,最终显露出真实面目,竟然是邬盈侯的脸。
姜娆扑到无头尸的面前,扒开他手臂上层层堆叠的衣服,在上面发现了一枚凤纹胎记,确认是姜烛的尸体无疑。
“头去哪里了?”
云杳窈大概猜到了,她想起了城头墙上那个仍保留了死前最后一刻神情的首级空洞而悲怆的首级,没有说话。
算算时间,岑无望应该已经带着那颗头往内庭走了。
邬盈侯如此羞辱姜烛,云杳窈有些不忍将实情告诉姜娆。
两个鬼胎逐渐突破止戈未完成的封印,发出他们在这世间的第一声啼哭。
在这之后,他们才有了呼吸、心跳、体温和影子。如果不看眼睛,他们两个就好像是一对再寻常不过的龙凤双胎。
姜娆心力憔悴,邬盈侯逃走了,她也没必要伪装,抱起其中一个,想要将他摔死。
可是这个小鬼似乎能感受到杀气,眼珠子极速转动几圈,然后定定看向姜娆,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婴儿薄薄的嘴唇没有盖住他的牙齿,两排米粒似的小牙整齐露出。
姜娆吓得没有抱稳,小鬼从她怀中跌了出去,迅速在空中翻了个身,四肢稳稳插在地面上。
接着,没等姜娆抱起他,他手脚并用爬开逃开她的手。接着转了个身,
从姜娆的小腿往上爬,沿着她的后背往上爬。
他小而锋利的手指甲狠狠嵌入姜娆的衣服里,没几下就把外面那层衣衫抓出几条爪痕。
小鬼的速度很快,他精准锁住姜娆的后颈,对着青色血管张开嘴,想要咬穿她脆弱的皮肉。
云杳窈眼皮抽搐了几下,直接用问心的剑鞘把他挑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