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滕小晓大吃一惊,拍着桌子喊道,“你说祭酒说哪怕五皇子是杀人犯也要支持他做皇帝?为什么?”
秦昭皱着眉头一字一顿,仿佛还没完全消化祭酒的观点,要反复琢磨:“他说,做皇帝要天时地利人和。”
“怎么个天地人的法子?”
“天时,是七皇子刚刚谋反,让皇帝见到武将谋反有多方便,会更加忌惮声望能力和权势都远高于七皇子的三皇子。地利,则是五皇子从小在朝廷浸淫成长,早早介入朝政,如今对京城势力盘桓了解相当之深。人和,是五皇子能文能武,既有霹雳手段又有菩萨心肠,容得下忠臣,压得住能臣,抓得出叛臣。朝臣本就喜欢五皇子,近来又做出护驾之壮举,一扫他与三皇子文臣武将各占半边的名声,正是得民心的时候。”
滕小晓不屑一笑:“五皇子对国子监的渗透还真是深刻,连祭酒都被他洗脑至此。”
“不仅如此,我觉得祭酒有一句话不无道理。”
“什么话?”
“他说做皇帝,有能力比没案底更加重要。”
“你赞同?”滕小晓皱眉。
秦昭否认:“当然不,我与他讲有能力又没案底才最重要。但显然祭酒大人认为我能力不行。而且眼下我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我比五皇子能力强,连我自己都不这么认为。”
“那是因为他们没真的给你派过实际的任务,”滕小晓不服,“你到戈杭不就抓到贪官了吗!”
秦昭耸肩,心道竟忽略了这关键一点:她自己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政绩。曾经她不在乎这些事务,眼下又在扮演颓丧给众人看,冒然去皇帝那里领活路又太明显。
“先把祭酒大人放一放,等着看叶哥哥和赵鉴那边拉拢大理寺杜晦庵的情况如何,”秦昭拍拍滕小晓的肩头,“你该回去了,回国子监把今日寻面首不顺的消息多多传播。”
滕小晓转身向外,一步三回头,终是在房门口停下脚步,回身问道:“你真的不喜欢晋竹影吗?”
“嗯?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秦昭一愣,而后笑着敷衍,却见滕小晓很认真等着她的回答,只得无奈问道,“你开始帮着陈斯了?”
“到没有,只是觉得晋竹影真的很不错,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为什么。秦昭下意识想自己脑海中找到这三个字的回答,却发现她找不到。
为什么不喜欢他?
因为他是罪臣之子。这个答案显然不行,因为哪怕他真的是罪臣之子,那也是上一代人的事情,更何况秦昭又何曾不是罪人之女。
因为他爹是被我哥哥害死的。这个答案也不对。因为秦昭的哥哥们显然已经超出了寻常人家亲情的范畴,在秦家,哥哥二字约等于仇人。哥哥们犯的错,与秦昭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太子案还没有破,我现在不能松懈去思考任何额外之事,任何能让我分心的人都是给太子哥哥翻案的阻碍。
因为情感是人的弱点,稍有差池就能置人于死地!看看白瑶,看看黛黛,看看郑琳琳!仅一个五皇子就害了多少女子为他丧命!
一瞬间,秦昭脑海中浮现出太多理由,在她眼前烟花一般炸开,又消失不见。最后秦昭的眼前只剩下一句话。
因为,她不想让晋竹影一而再再而三因她而遇到危险。现在单因为救她,晋竹影就多次身受重伤。如若她真的接受了晋竹影,那他的命会被磋磨地更快。
但这句话要怎么说出口呢?
如果她要让晋竹影对她心灰意冷,就要把他的心伤透。若真的让滕小晓把她拒绝晋竹影的真正原因告诉他,他不得高兴疯了!那岂不是与秦昭的目的背道而驰!
秦昭轻声笑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来的什么理由?”
滕小晓想着陈斯对她的嘱托,说晋竹影近来与三皇子私兵打交道,下手狠厉莽撞到了不理智的程度,本能留活口问出话的人在晋竹影眼中尽数该死,本该等到支援再一起行动却独自冒然前往,一度差点丧命。晋竹影说秦昭明明很担心他,一定是喜欢他却因为某种理由不开口。陈斯便找滕小晓来问正确答案。
但眼下,就是不喜欢,没有理由,这句话传到晋竹影耳中的话,估计他可能冒火到不想查清案子,直接冲到三皇子府上大开杀戒。这样一个杀神,会因为自以为在混乱人群中拉住了秦昭的手而暗自开心,怎能不叫人唏嘘。
滕小晓前脚走,秦昭后脚在窗台上看到叶长年送来的纸条,依然不是好消息。
“我和赵鉴寻由头去找杜晦庵大人,但不晓得什么情况,大理寺最近非常忙,我们几乎找不到他独自一人的时候。赵鉴去问他忙什么,他支支吾吾不回答。甚至百年难得一见的刑部尚书都时常会出入大理寺。”
秦昭把信烧掉,然后打开房门,坐在门槛上发呆。她明白,七皇子谋反,父皇受惊,朝中正是□□之时,无论多尸位素餐之人此时都要装作一心为民。
雪花依旧纷纷扬扬落下,哪怕穿得再厚,也冻得人鼻尖发凉。只是,眼下秦昭的心底眼底,比鼻尖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