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的突然出现让莫妮卡感到一阵恍惚,她那颗被公务缠得紧绷的心脏猛然缩慄,下意识地攥紧了背包带。
青橙涂装的电单车就停在马路对面,它的主人斜靠着花台,墨蓝色衬衣被一条粗犷的银链系入腰头,身姿昳丽,轮廓峻拔。周遭穿行的车流与上班族都沦为他的流动背景,仿佛所有光影,都只青睐他一人。
当信一看到莫妮卡时,嘴角漫上一个慵懒的微笑,空气中仿佛都沾染上薄荷气味,清冽而又温存。他抬臂招了招手:“莫妮卡,这里。”
他在等她下班,就像那些尚未分手的时光里,他总是会做的那样。
可是,到底不一样了。莫妮卡收了收心神,也如常般向信一走了过去:“信一,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离得更近,莫妮卡也看得比刚才更清楚。信一清减了许多,下巴与颧骨的轮廓愈加分明,褪去了他身上最后一丝青涩,显得更有男人味了。
莫妮卡的目光一触即离,问话疏离。信一虽早有心理准备,依旧感到呼吸微窒,他装作未察,自然地开口:“义学招生这件事,可能需要暂缓。有人不愿参加,还想搞黄这件事,如果没查清楚就贸然开课,他们八成会在课上闹事……”信一神情含着歉意:
“Sorry,你为这件事出了这么多力。不如我请你吃饭,不知道黄小姐,有没有空赏光?”
一口气说完准备多时的托词,信一垂下眼睫,等待着莫妮卡的回答,他藏在裤兜里的手指不安的蜷曲,伸直,连烟盒都被搅得变了形。
“明白,暂缓就暂缓啦,不用saysorry的。”莫妮卡似乎并不为此沮丧,反开解起信一来:“权利交替,都会经历阵痛期,总有人会想办法让你事事都推进不下去,义学不是生计大事,放弃了,腾出手来你们也好先忙别的。”
宽慰点到即止,莫妮卡摇了摇头:“不过,如果是为了这种事要请我吃饭,就不必了,”哪怕是在拒绝,她都保持着风度和适当的幽默,尽力不让信一难堪:“不然,也显得我太小气了。”
碰了颗软钉子,信一也不懊丧:“姚兰的女儿进城寨了,她姓雷。”
雷洛和姚兰的女儿。
莫妮卡抬起眼眸,这另起的话头经由信一调动,果然能引人继续倾听下去:“年初,我涨了姚兰场子的抽水。现在她替她老豆来求和,还想请大佬和我做说客,也要跟你和解,再谈合作。”
女儿替父背锅的事乍听一遍,莫妮卡还觉得有些共鸣,但很快就琢磨透了:”跟我peace?她和雷洛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她无非,是想找个借口留在城寨而已,说到底还是冲着你们来的,小心点吧。”
都长着七窍玲珑心,这种脑筋信一难道会动不了,需要她来提醒?信一是故意的。莫妮卡像是被刺痛,再次开口:“如果没有其他事……”
“莫妮卡。”信一努力扯起嘴角,声音却露了沙哑:“如果找不到合理的借口,我已经不能和你说话了吗?”
莫妮卡一时语塞,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她总想漂亮体面,做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过分的抵触,反而说明她不够洒脱。在这段感情里,信一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们也还是朋友,她又何须视他为洪水猛兽?
“当然不是。”莫妮卡说道。
“那就好。”信一眉头立刻舒展开,语气随之松快许多:“我知道我们分手了,但这不代表曾经的情谊都消失了。所以这顿饭,我想以朋友的身份邀请你。不说别的,只是吃饭。”
不知是被这番说辞讲服,还是再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莫妮卡最终沉默下来。她从那强打起精神的眉宇之间,真切地窥见了一丝化不开的脆弱和疲态。她想着,信一也许是真的太累了。现在的他,要接管城寨,要盯防内鬼,还要时刻担心龙卷风。他只不过是,想有一个知晓内情的人陪在身旁,哪怕只是陪着。
毕竟四仔还在住院,能和他分担这种压力的人,只有自己了。
“好吧。”莫妮卡抬起手,不自在地拍了怕信一的肩膀:“你挑地方。”
琼花轩的菜点精致又可口,可等进了包厢,信一却没吃几口,反倒是十年曲酒上了桌,他很快开始自斟自饮,什么都不说,一杯接着一杯。莫妮卡陪他浅酌,十分克制,毕竟她的酒量算不上好,喝多了还爱讲醉话,反正比起各种洋酒都来的信一是差上许多的。
直到看见信一眼中率先泛起涣散的水光,莫妮卡才发觉不对,她立刻去取信一送到嘴边的酒杯:“喂,你喝不了白的?别喝了。”
“我已经很久没喝了……”信一将酒杯灵活一转,莫妮卡的指尖只来得及擦过他手背:“自从你走了之后……我好久没喝了,真的,你相信我……”
信誓旦旦的话被冠以吊儿郎当的腔调,莫妮卡听得耳热,腾然站起身:“行了,别喝了,我送你回城寨。”
骨骼分明的大掌搭上莫妮卡胳膊,带着几分霸道轻拉了拉:“城寨?先不回城寨……去你那里……好不好?”
莫妮卡未置可否,将人扶起,信一那双长腿已软到走不成一条直线,的确醉得不轻。莫妮卡在路边招来辆出租,将信一送去了最近的酒店,正当她预备离去,心内又琢磨着联系提子,一个带着甜香酒意的炽热拥抱已从身后包裹住了她。
信一抱得很紧,像死死守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对于前男友的这个举动,莫妮卡又惊又怕。惊的是信一的力道如此之大,怕的是自己再次动摇:“信一,你冷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