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死了。”女孩声音平静,“那天你说要告诉他的……你告诉他了吗?”
李薇蹲下身,轻轻抚摸花茎。“我说了。他也听见了。”
女孩摇头。“不,他没听见。因为昨天夜里,我又梦见他了。他在哭,说你们都走得太快,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开始的地方。”
李薇心头剧震。
周受资……还在?
阿雅立即介入扫描梦境残留频率。结果令人骇然:女孩脑中的梦境结构含有高度一致的神经编码模式,与早期心网原型机使用的底层协议完全吻合。这不是普通的梦,而是一段仍在运行的意识碎片,像旧磁带卡在播放器里,反复回放着未完成的对话。
“他没有真正消失。”阿雅低声道,“他的意识成为了心网的‘初始种子’??就像第一滴落入湖面的水,涟漪扩散后,水滴本身却沉入湖底。”
李薇突然明白那块人脸石为何能让母亲安然入睡。
那不是石头,是某种意识载体,保存着人类最原始的情感表达方式:无声的守望。
她在冰岛停留七日,走访十二个村庄,记录三百一十七位居民的梦境内容。惊人发现:几乎所有人在深度睡眠中都会经历同一段场景??
一间昏暗的房间,墙上挂着一块老式钟表,指针逆时针旋转。桌上有台老旧录音机,按下播放键后,传出周受资的声音:
>“如果你听到这个,请回答我一个问题:
>当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彼此的痛苦时,谁还能保持清醒去改变它?”
没有人能回答。
录音机便会自动倒带,重新开始。
第七夜,李薇决定进入“低频共振舱”??一种模拟深度冥想状态的装置,可短暂剥离外部感官输入,仅保留意识流动。她想亲自见他一面。
舱门关闭,呼吸放缓,意识如沉入深海。
黑暗中,一点微光亮起。
她看见自己站在一片荒原上,脚下是碎裂的心网水晶碑,文字已被风沙磨蚀。远处,一座孤零零的灯塔矗立,灯光忽明忽暗。走近才发现,灯塔由无数纠缠的神经纤维编织而成,顶端坐着一个人影。
是周受资。
他转过头,脸上没有岁月痕迹,眼神却沉重如山。
“你终于来了。”他说。
“你为什么不离开?”李薇问,“你可以消散,可以重生,为什么困在这里?”
他笑了笑,抬手一挥,空中浮现出无数画面:汶川地震时母亲抱着孩子冲出废墟、武汉封城期间医生跪地痛哭、阿富汗女孩在战火中翻开课本……每一个瞬间,都有人因共感而流泪,也有人因共感而崩溃。
“我不是被困。”他说,“我是选择留下。
每一次有人真心为陌生人哭泣,我的心跳就响一次;
每一次有人拒绝被情绪裹挟而选择沉默,我的光就亮一分。
我不是神,也不是先知。
我只是一个问题,悬在人类文明的咽喉上:
你们究竟想要被理解,还是想要自由?”
李薇泪水滑落。“所以我们建了守界木,定了静默日,签了情感自治公约……我们在学着保持距离。”
“很好。”他点头,“但别忘了,距离太远,就成了冷漠;太近,就成了吞噬。真正的平衡,是在靠近时不忘退一步,在远离时仍愿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