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空气携着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站在梅树下,看着他,四阿哥胤禛。
对视良久,他眉头微蹙,迷惑地看着我的眼睛,轻声问道:“你最近,过得好吗?”
我有些惊讶于他语气之中未加掩饰的关切,答道:“挺好的。”
“别骗我了,晴栀。”他摇摇头,握着我的手,“我知道,你过得不好,自从上次你被大哥刁难,被他在巷口毒打,后来,毓庆宫那些针对你的事情接踵而至,你被她们欺负,还总是受伤,对不对?”
这一件件事,他所陈述得,分毫不差。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却不搭话,而是轻轻地将我拉向他,那份温柔,让我我甚至还未想到拒绝,就已落入他怀里了。我想,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若是强硬地把我搂入怀中,我尚且拼命反抗。可是,我却无法抗拒他的温柔。那一带的力道如此柔缓,仿佛不是掠夺,而是邀约——我所有预设的抵御,竟都在这一片温存里提前瓦解了。是的,强硬总让人竖起锋芒,温柔却叫人自解盔甲。
他将我圈在那一方暖热的天地里。低下头时,下颌正轻轻抵在我的额上。我的脸便虚虚地偎在他颈窝里,温热的呼吸拂在皮肤上,暖而潮,像春夜无声的雾。然后我听见他喉间低低地震动,那声音不是从空气传来,而是透过相贴的骨骼与血脉,沉沉地、嗡嗡地,直抵耳蜗深处——像梦最深处的呓语。
“晴栀,我知道,很多事,都并非你所愿。可是,我仍要贪婪地跟你说一句……别怪我……”说罢,他颤了颤声,“好吗?”
我的心里立马就乱了,久违的悸动,如同烧不尽的草一样,在春风拂过之后,又开始在心里滋生起来。那个早已下定决心,想要连根拔除的感情,居然又要在心里死灰复燃起来!
忽然,一个声音又在我心底喊了出来:“舒晴栀,你是个傻子吗?你在现代,也是被爸妈捧在蜜罐里宠出来的,也是被幸福滋养着长大的,怎么能被一个拥抱就打垮了你的自尊自强,以及你要回家的决心。是这些日子的委屈受得太多了吗?可是,你早已孤身一人,即便是听到久违的关怀,你也不能傻到什么都忘了!”
“他不过,是不希望你真心实意地喜欢胤礽。他不过是希望你更加忠心耿耿地为他办事,做他的人!这只是他的一个温柔攻势,以柔克刚的攻势!”
“舒晴栀!勇敢点,推开他!”
“清醒点,推开他!”
“推开他吧!做你自己!”
饶是这样的声音在我耳边喊着,可是我四肢软绵绵地,根本推不开他。这些来自内心深处的警告,相当理智,却无比残酷。我咬了咬下唇,忽然挣扎了一下,扭动了一下肩膀,他觉察出异样,松开了我。
“是……晴栀不敢怪罪四爷,当初在贝勒府上应承下来的事情,我都会做到。无论在哪,无论和谁在一起,晴栀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我低着头。
“舒晴栀……你是在向我保证什么吗?”
见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兀自说道:“我不需要你向我保证什么,因为我有这个自信,你不会背叛我。但是,如果你真的行差踏错,我不会作势不理。”
我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他,只见他继续说道:“你是个很有骨气的姑娘,当初那样被欺负,也没有想到投入二哥的怀抱,让二哥来救你,做你的护花使者。”他直视我的眼睛,“晴栀,你真的让我很意外。我想着如何救你,你却早就自救成功了,没想到,我那小侄女居然这么喜欢你。”
我微笑:“是,我成了太子妃身边的人,这也许和四爷最初的想法不同,但是,我终究是达到了相同的目的,不是吗?”这时,我从袖口之中掏出一个小纸条,递给他,“四爷,在太子的书房内,我看到了这些,他和赫舍里家族的几个表弟往来密切。还有凌普的事情,我也留了心,太子爷的确有个奶娘……”
他收下,嘴角边挂着淡淡的笑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不过那日毓庆宫一见,二嫂应该注意到你了,以她的聪慧和谨慎,她肯定会调查你的身份,你务必小心。”
说罢,他抖抖衣袖上的雪,转身离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想着他的话语,这一次,他或许是真的关心我的吧?哪怕只是因为我们是暂时的盟友。
寒风袭来,刮着我的脸颊,让我忍不住打起了冷战,甚至,有了想哭的感觉。
“哭吧……希望下一次,不要为了他!”
我的眼泪涌出眼眶,簌簌落下。
又过了几日,我的假期结束了,收拾了东西回到了毓庆宫,换上了宫女的装扮。
去当值时,正下着细雪。
雪落得疏,匀匀地铺在长而直的宫道上,薄薄的一层,底下青灰色的砖缝还隐约可见。我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鞋履在未被人踏过的雪面上,留下了一串规矩的、小小的四方印子。我走入房中,那时天已擦黑。我既有规矩地向太子妃睿妍请安。
太子妃的嘴角含着极温顺的笑意:“回来了?这些日子你不在,温惠倒是吵着要听你讲睡前故事呢。”
“是……”我低了头,心里开始很快地思忖着故事,我的记忆只有这些,《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一千零一夜》这些我记得的也不多,只好一边回忆,一边现编了。
彼时的温惠格格披散着头发,穿着粉红色的睡衣,见我来了,笑嘻嘻道:“晴栀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