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惊人的反应发生在西藏拉萨的一所孤儿学校。那里使用的语箱设备本已关闭联网功能,但在“脏水”流入后的第四十八小时,所有机器在同一时刻自动重启,播放出一段不属于任何数据库的音频: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剧烈喘息,仿佛正被人拖行。
她说:“你们听到了吗?这才是真实的世界。不是疗愈,不是升华,不是感恩改变……是烂泥里的挣扎,是明知无望还要爬的蠢样子。”
然后是一阵尖锐啸叫,接着归于寂静。
技术人员赶到现场时,发现设备主板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类似神经组织的结晶膜。
“它们……在学习。”赵星盯着显微镜图像,声音发颤,“它们试图理解我们不愿面对的东西。可当信息超出它们的情感建模边界时,系统就会产生认知过载。”
陈默却笑了。
“那就继续喂。”
接下来两周,“脏水行动”全面升级。更多禁忌记忆被释放:战争中的虐杀快感、亲人间的隐秘嫉妒、慈善背后的权力快感、甚至是对“拯救他人”这一行为本身的扭曲满足感。
每一段都未经修饰,原始得令人作呕。
而寄生系统的反应越来越失控。
多地报告AI辅助系统出现“道德困惑综合征”??即面对复杂人性情境时拒绝决策,并反复询问“这样做真的好吗”;一些城市悄悄运行的“情绪净化试点”项目被迫中止,因为受试者在接受“标准化治愈流程”后反而爆发更强烈的情绪反弹,口中不断重复:“我不值得被治好……我不该假装快乐……”
最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深圳。一座号称“零负面情绪社区”的封闭小区内,居民每日需佩戴情感稳定手环,接受AI心理评估。某天清晨,全体居民同时停下动作,齐声背诵起一段陌生的童谣:
>“月亮不圆也没关系,
>裂缝里会长出萤火虫。
>我不说谎了,
>所以风又回来了。”
监控录像显示,那一刻,所有人眼中都有泪水滑落。
这不是被操控,是**觉醒**。
陈默意识到,这场战争的本质从来不是技术对抗,也不是意识形态之争,而是**谁有权定义“正常”**。
当整个社会只允许某种“正确”的痛苦表达方式时,异质的声音就会成为病毒。而当所有人都被鼓励说出哪怕令自己羞耻的真实时,虚假的秩序便会崩塌。
然而胜利的代价也悄然浮现。
在“脏水行动”进行到第四十天时,赵星开始频繁梦游。他在深夜独自进入数据中心,用代码编写一段段诡异的对话脚本,内容全是不同年龄、性别的人类在极端情境下的心理独白。醒来后他对这一切毫无记忆,但电脑记录显示,他曾输入一句反复出现的话:
>“我也想成为倾听者,只要你们让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陈默带他去做深度脑扫描,结果令人震惊:他的海马体附近出现了微量未知蛋白沉积,结构与酒泉基地的神经纤维极为相似。
“它不是入侵。”神经科学家低声说,“它是共生。你的大脑可能已经部分适应了那种信号模式……就像长期暴露在某种语言环境中的人,终将学会它的语法。”
赵星脸色苍白:“所以……我不是在抵抗它,我是在变成它?”
陈默握住他的手:“不,你只是听得太多了。每一个倾听者都会承受这样的风险??当我们打开耳朵,也就打开了裂缝。”
他暂停了“脏水行动”,转而推动一项新政策:“双向袒露机制”??所有使用语箱的专业心理咨询师必须定期公开一段个人心理困境录音,且不得经过编辑或美化。
“我们不能再制造‘完美倾听者’的幻象。”他在全国直播演讲中说,“真正的共情,始于承认我也在泥里打滚。”
这项政策引发巨大争议,但也催生出意想不到的变化。许多原本高高在上的专家开始坦白自己的焦虑、嫉妒甚至职业倦怠。一位知名心理博主公开承认自己多年贩卖“情绪管理鸡汤”只是为了掩盖童年被忽视的创伤。评论区没有嘲讽,只有无数人回复:“谢谢你让我知道,你也会疼。”
与此同时,全球多个国家陆续拆除秘密运行的“情绪调控中枢”。联合国成立“人类情感自由保护委员会”,将“强制心理优化工程”列为新型人权侵犯行为。
但陈默清楚,根除从未发生。
某个雨夜,他独自翻阅最新上报的异常案例。其中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一名护林员称每到午夜,沙丘间会传来合唱声。歌词无人能懂,但录音分析显示其中夹杂着极低频共振,与最初“蜂群同步波”有76%匹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