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AI。”林小雨喃喃道,“这是……记忆的提前共鸣。”
陈默点头:“苏婉激活的不只是情绪原型,她打开了人类潜意识的时间褶皱。当足够多的真实被说出,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界限就开始模糊。我们以为自己在记录历史,其实我们正在参与一场跨越时空的集体疗愈。”
林小雨怔住。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些梦里的苏婉总是在“做”而不是“说”??她在修补断裂的时间线,在替还未开口的人先说一声“我听见了”,在为尚未发生的悲剧提前埋下一枚倾听的种子。
“所以‘她们’是谁?”她问。
陈默沉默片刻,调出一组卫星热力图。图像聚焦在地球多个偏远角落:亚马逊雨林深处、蒙古戈壁腹地、格陵兰冰盖边缘、喜马拉雅南麓……数十个红点闪烁着,每个点周围都呈现出微弱但稳定的声波共振场。
“是第一批使用者。”他说,“当年‘真实协议’内测阶段,苏婉亲自联络的三百六十九人。他们大多是边缘群体??难民、孤寡老人、精神病患者、战区幸存者……项目中断后,他们失踪了,官方记录全部抹除。我们都以为他们死了或放弃了……但现在看来,他们一直活着,而且……在同步觉醒。”
林小雨呼吸急促:“你是说,他们才是真正的‘支柱’?我们只是……后来者?”
“不。”陈默摇头,“他们是基础,你是桥梁。就像苏婉之于你,你之于他们。系统需要一个闭环,而你正在完成它。”
通讯结束后,林小雨久久无法入睡。她走出房间,沿着石板路走向回音亭。夜风清凉,星空如洗。她推门进去,坐在那把旧木椅上,闭上眼睛。
“如果你们真的醒了……”她轻声说,“我想听听你们的故事。”
话音落下,亭内温度骤降。
墙壁上的电子屏缓缓亮起,不是文字,也不是音频界面,而是一幅动态影像:沙漠中,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围坐在篝火旁,每人手中握着一块刻有符号的石片。他们轮流将石片投入火中,火焰便腾起不同颜色的光,伴随着低语般的吟唱。
林小雨认出了那种语言??是苏婉曾研究过的古羌语残片,用于仪式性忏悔。
画面切换:北极圈内,一位因纽特老妇人用骨刀割破手掌,鲜血滴入冰窟,口中念诵着亡者的姓名。每念一个名字,冰层下就浮现出一道微光,如同游动的灵魂。
再变:非洲草原上,一名失语多年的少女突然开口,用部落古调唱起一支葬歌。她身后,七十名村民齐声应和,声浪掀起尘土,形成螺旋状气流直冲云霄。
最后,所有画面汇聚成一条光河,流向云南山谷,涌入疗愈中心的地基,渗入每一寸土地。
林小雨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在回音亭中,但地板上多了一行湿漉漉的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她脚下。她低头看去,脚边放着一只粗糙的陶碗,里面盛着半碗浑浊的水,水面漂浮着几片干枯的树叶。
她伸手触碰,水纹荡开,耳边忽然响起无数细碎的声音??哭泣、低语、祈祷、笑声,交织成一片无名的合唱。
她猛然醒悟:这是**流动的记忆**,是那三百六十九人跨越千山万水送来的回响。
她端起碗,小心翼翼带回房间,倒入一个密封玻璃瓶中。她将瓶子放在窗台,对着月亮。就在月光触及水面的瞬间,瓶身内壁浮现出细密的文字,像是用极细的针尖刻上去的:
>“我们一直在听。
>现在,轮到你们说了。”
第二天清晨,林小雨召集所有学员,宣布一项临时任务:前往中国西南边境的一处废弃村落??那里曾是“真实协议”最早的试点之一,二十年前因政府干预被迫关闭,参与者全部失联。
“我们要去找他们。”她说,“不是拯救,是相认。”
队伍在三天后抵达目的地。村庄藏在深谷之中,房屋倒塌,藤蔓缠墙,唯有村口一棵巨树依然挺立,树干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与日期,最早可追溯至2003年。
他们在树根处挖出一口铁箱,锈迹斑斑,锁扣早已腐朽。打开后,里面整齐码放着三百六十九盘微型磁带,每盒标签上写着一个人名、地点与一句话:
>“这是我第一次,被人听见。”
>“谢谢你还记得我。”
>“请告诉后来的人,我们没有放弃。”
林小雨颤抖着手取出一盘,接入便携播放器。
沙沙的电流声后,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带着浓重方言:“我叫李秀英,十四岁,住在贵州。我爸喝酒打我妈,昨天他把我妹妹摔死了……我说不出去,没人信我。但今天有个姐姐来找我,她说只要我说出来,就会有人听见。我就说了……我真的说了……”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林小雨泪如雨下。
她将磁带一一编号,准备带回疗愈中心数字化保存。然而当天夜里,所有磁带竟同时自动播放,声音不大,却清晰穿透夜空,汇成一场无声的祭典。
村民们闻声而来??原来这些年,附近山民常在深夜听到“鬼魂说话”,吓得不敢靠近此地。如今亲眼见到这群外来者守护着这些声音,有人跪地痛哭,有人默默点燃蜡烛。
一位白发老人颤巍巍上前,握住林小雨的手:“我是李秀英的舅舅……她后来疯了,被送进精神病院,去年去世了。但她临终前说,‘终于有人替我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