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着残叶扫过荣国公府的青石板路,发出沙沙的声响。林黛玉正坐在潇湘馆的窗前,手中握着一卷《牡丹亭》,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自打入秋以来,她总觉得心头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姑娘!姑娘!"紫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脸色煞白。
黛玉手中的书卷"啪"地掉在地上,她看着紫鹃的神情,心头猛地一紧:"怎么了?这般慌张?"
"扬州扬州来信了。"紫鹃的声音发颤,"说是姑老爷姑老爷病重"
黛玉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紫鹃连忙上前扶住。她颤抖着手接过那封信,信封上"姑娘亲启"几个字已经有些模糊,像是被水浸过又干了的痕迹。她认得,这是父亲身边老管家林忠的笔迹。
拆信的手指不听使唤,好容易才将信纸展开。字迹潦草,显然写信人当时十分匆忙:"姑娘容禀,老爷自入秋以来便染风寒,初时不以为意,谁知日渐沉重,近日竟至卧床不起。医者言气血两亏,恐恐有不测之虞。老爷日夜思念姑娘,望姑娘速归"
信纸从黛玉指间滑落,她整个人如坠冰窟。父亲,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竟病重至此!她想起离扬州时父亲站在码头的身影,清瘦挺拔如竹,怎么转眼间就
"备轿!我要去见老祖宗!"黛玉猛地站起身,却因起得太急而眼前发黑,险些跌倒。
紫鹃连忙扶住她:"姑娘别急,先喝口茶定定神。"
"我如何能不急?"黛玉声音哽咽,"父亲他"话未说完,泪水已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荣庆堂内,史太君正与大太太邢氏二太太王氏说着闲话,忽见黛玉红着眼眶进来,连忙招手:"玉儿快来,这是怎么了?"
黛玉跪在史太君跟前,未语泪先流:"老祖宗,父亲病重,孙女儿想回扬州探望"
史太君闻言一惊,连忙接过紫鹃递上的信细看,眉头越皱越紧。王氏也凑过来看信,眼中闪过幸灾乐祸之意转瞬被压下。
"这可如何是好"史太君喃喃道,将黛玉拉入怀中轻抚其背,"好孩子别哭,外祖母这就安排。"
正说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贾宝玉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林妹妹!听说林姑父病了?你要回扬州?"
他满脸焦急,不等黛玉回答,便转向史太君:"老祖宗,林妹妹身子弱,如何经得起长途跋涉?不如派人去扬州接林姑父来京医治!"
黛玉闻言心头一紧,生怕外祖母听了宝玉的话改变主意。她抬起泪眼看向外祖母,眼中满是哀求。
史太君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宝玉的脑袋:"你这孩子,尽说傻话。你林姑父病重,如何经得起舟车劳顿?玉儿是他唯一的骨肉,岂有不让她回去的道理?"
宝玉急得直跺脚:"可是可是林妹妹一走,这府里还有什么意思?我我舍不得她走!"
黛玉听他这般说,心中既担心又焦急,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怕极了,怕外祖母心软,怕自己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这念头一起,她只觉得心如刀绞,身子一软,竟跪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玉儿!"史太君心疼地将她搂得更紧,转头对宝玉轻斥道,"你看你,把妹妹急成这样!你林姑父病重,玉儿心急如焚,你还在这里胡闹!仔细你老子知道了,又要教训你!"
提到贾政,宝玉顿时蔫了,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史太君见状,语气缓和了些:"好孩子,你林妹妹只是回去探望父亲,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且安心读书,等她回来。"
宝玉低着头,偷偷瞥向黛玉,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中又痛又怜,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贾母转向二太太王氏:"老二家的,你去叫琏儿来,我有事吩咐。"
不多时,贾琏匆匆赶来。史太君将事情说了,道:"你护送玉儿回扬州,一路上要好生照料。我这里有封信,你亲自交给林姑父。"
贾琏恭敬地接过信,心中却暗自嘀咕:老太太这般郑重其事,信中必有要事。他偷眼瞧了瞧黛玉,见她哭得眼睛红肿,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怜惜。
"琏儿,"史太君又叮嘱道,"玉儿身子弱,路上要慢些走,别赶得太急。到了扬州,若你林姑父病情好转便罢,若有不测"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你要好生帮衬玉儿……。"
贾琏连连称是。黛玉听到"不测"二字,身子又是一颤,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安排妥当后,史太君让鸳鸯扶着黛玉回潇湘馆休息,又命人准备行装。宝玉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眼中满是不舍。
另一边,王熙凤正在房中为贾琏收拾行装。她一边叠衣服,一边斜眼看着丈夫:"这一去少说也要两三个月,你可给我老实点,别又在外头拈花惹草。若让我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贾琏赔笑道:"奶奶说哪里话,我这次是护送林妹妹,哪有心思想别的?"
王熙凤冷哼一声:"你那些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林妹妹面前你自然不敢造次,可路上那么多驿站,谁知道你会不会"
"不敢不敢!"贾琏连忙摆手,"我对天发誓,绝不做对不起奶奶的事!"
王熙凤这才脸色稍霁,继续收拾行李。贾琏见她转身,偷偷朝站在一旁的平儿挤眉弄眼。平儿抿嘴一笑,轻声道:"二爷还是安分些好,奶奶的手段您又不是不知道。"
贾琏凑近平儿耳边:"好平儿,你就不可怜可怜我?这一去几个月"
平儿红着脸推开他:"二爷又胡说!仔细奶奶听见。"说着快步走开了,却忍不住回头看了贾琏一眼,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潇湘馆内,黛玉已经止住了眼泪,但眼睛仍红肿着。紫鹃和雪雁忙着收拾行李,不时偷眼看她。
"姑娘,要不要带这件白狐裘?扬州虽比京城暖和,但入了冬也冷。"紫鹃问道。
黛玉摇摇头:"不必了,轻装简行就好。"她望着窗外,轻声道,"不知父亲现在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