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贵妃跪在紫宸殿外已两个时辰,膝盖早已麻木。秋日的阳光依旧毒辣,晒得她头晕目眩。殿门敞开,却无人敢为她通报。
"娘娘,回宫吧。"巧儿含泪劝道,"陛下正在气头上"
甄贵妃摇头,声音嘶哑:"本宫要见陛下,一定要见"
话音未落,夏守忠快步走出,低声道:"娘娘,陛下让您进去。"
甄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强撑着站起,却在迈步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娘娘!"
恍惚中,甄贵妃感觉有人将她抱起。熟悉的龙涎香萦绕鼻尖,她微微睁眼,看到陛下紧蹙的眉头。
"陛下"她虚弱地唤道,泪水滚落。
隆兴帝长叹一声:"爱妃何必如此"
"臣妾兄长冤枉"甄贵妃抓住隆兴帝衣袖,"求陛下明察"
隆兴帝沉默良久,终是开口道:"朕已派钦差南下,若甄卿清白,自会还他公道。"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甄贵妃却听出了转机。她强忍泪水,轻声道:"臣妾相信陛下"
隆兴帝将她放在榻上,转身望向窗外。秋叶飘零,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一边是国法如山,一边是爱妃泪眼。更棘手的是,朝中派系借此互相攻讦,信王又牵扯其中……
"陛下。"甄贵妃突然开口,"臣妾不敢祈求陛下其他,只求陛下看在臣妾母亲年事已高的份上,莫要让人冲撞了她老人家。"
隆兴帝思及乳母甄老太太已然八十多岁高龄,且罪不及老太太,应了下来。
甄贵妃垂首不语,肩膀微微颤抖。隆兴帝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想起三十多年前初见时,那个在御花园扑蝶的少女。如今她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眼角有了细纹,却依然让他心疼。
"爱妃先回宫休息。"隆兴帝最终说道,"此事朕会妥善处置。"——
钦差离京第十七日,金陵传来急报:甄应嘉在押解途中遭遇山匪,生死不明。
消息传来,朝野震动。隆兴帝连夜召集心腹议事,而重华宫内,甄贵妃听闻噩耗,当场昏厥。
凤仪宫中,皇后看着急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山匪?真是天助我也。"
她转身对心腹嬷嬷道:"去告诉雍王,该收网了*。"
窗外,秋风卷起落叶,紫禁城的天空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元春正在兴平郡王府的东跨院绣一幅百鸟朝凤图,窗外细雨如丝,打在新发的海棠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她手中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一针一线都透着大家闺秀的从容。
"奶奶,宁府来人了。"贴身丫鬟抱琴匆匆进来,裙角沾了些雨水。
元春手中的针微微一顿,抬起那双如秋水般明澈的眼睛:"可是老祖宗有什么吩咐?"
"不是荣府,是宁国公府的管事嬷嬷。"抱琴压低声音,"说是琤五爷回来了,受了伤,陛下特许他回府养伤,还赏了不少珍贵药材。您前些时日回门时不凑巧,没遇上。宁府的管事嬷嬷传话来,说是府上琤五爷如今在养伤,等五爷伤好了再请您上门赴宴。"
元春闻言,手中的绣绷差点跌落。贾琤虽只是她堂兄,但往日里她随老祖宗去宁国公府时总是被一众堂兄弟带着玩闹。她嫁入兴平郡王府,多亏了伯祖母襄宁长公主,出嫁时襄宁长公主带着宁国公府的伯母叔母们都添了妆,这份情谊她一直记在心上。
"抱琴,备轿,先回了宁府的嬷嬷,琤堂兄受伤,我自当去宁府探望。"元春放下绣绷,起身时裙裾如流水般铺展开来,"去库房取那株百年人参,还有前儿宫里赏的雪蛤膏一并带上。"
抱琴迟疑道:"奶奶不先告知三爷一声?"
元春抿了抿唇。徒景明虽是她丈夫,但两人成婚不久,感情尚浅。这桩婚事是皇后娘娘亲自赐婚,徒景明表面恭敬,实则对她这个"落魄国公府"出身的妻子并不上心。
"你去前院看看三爷可在府中,若在,就说我有事相商。"
不多时,徒景明踏入了元春的院子。他身着靛青色锦袍,腰间玉带上悬着一枚羊脂玉佩,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疏离。他虽是兴平郡王庶出三子,但自幼养在郡王妃跟前,与府中嫡出的大爷一爷颇为亲近,本人也还算出息,在禁卫军当值。
"听说你要去荣国公府?"徒景明声音不冷不热,"不是前几日回门时才去的。”
元春福了福身,姿态端庄:"不是回荣国公府,是妾身听说宁国公府三房的琤堂兄回来了,受了些伤,妾身作为贾家女儿,理应前去探望。况且"她抬眼直视丈夫,声音轻柔却坚定,"琤堂兄如今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三爷若同去,也是与宁国公府交好的机会。"
徒景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这位妻子平日温婉顺从,今日却罕见地坚持己见。想到宁国公府的影响力,他略一沉吟:"也罢,爷陪奶奶走一趟。"
宁国公府门前,两尊石狮威严矗立。元春的轿子刚落地,宁府的管事就迎了上来:"元姑娘来了!奴才奉主子之命在此等候。"
这声"元姑娘"让元春心头一热。出嫁后,只有在宁荣一府,她才不是"郡王妃",而是贾家的女儿。
徒景明皱了皱眉,对管事的称呼略有不满,却不好发作。他扶着元春下了轿,只见宁府中门大开,沈氏已带着丫鬟婆子等在垂花门前。
"元春来了!"沈氏一袭藕荷色褙子,笑容温婉,"琤儿刚喝了药睡下,听说你要来,特意嘱咐我好好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