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如释重负,又殷勤地添茶倒水。两人寒暄片刻,赵明德便起身告辞。临行前,他似不经意地说道:"王爷近日在筹办诗会,可惜府中藏书有限"
贾政心头一紧,却只能赔笑:"赵先生放心,我这就命人整理些珍本,明日便送到府上。"
送走赵明德后,贾政独自在亭中坐了许久。秋风渐起,吹落一地桂花,像撒了一地的碎金。他望着那飘零的花瓣,想起这些日子送给赵先生打点的财务,心中五味杂陈。
"老爷,账房来问,这三万两从何处支取?"管家在亭外小心翼翼地问道。
贾政回过神来,声音疲惫:"先从南边的庄子支取,不够的把城南那处铺面典当了吧。"
管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头退下。贾府近年的进项越来越少,这三万两几乎是半年的收入。但为了攀附景王,为了家族前程,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贾政这样告诉自己。
景王府内,赵明德将银票和画卷呈给景王。景王面容俊朗,此刻正斜倚在榻上,把玩着一枚白玉镇纸。
"王爷,贾政这次出手颇为大方。"赵明德恭敬道,"看来荣国公府虽不如从前,家底仍在。"
景王展开画卷,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好画!这贾政倒是舍得。"他轻轻抚过绢本上的墨迹,忽然笑道,"看来这贾庶妃,在他心中分量不轻啊。"
赵明德垂首道:"贾政此人,最是看重仕途。送女入府,又如此殷勤,无非是想借王爷之势。"
景王将画卷小心卷起,交给身旁的侍女:"收好了,别让王妃看见。"转向赵明德时,脸上已换上玩味的笑容,"既然贾府还有油水可榨,你便多去走动走动。近日本王要宴请几位朝中大臣,花费不小"
"属下明白。"赵明德心领神会,"属下会找个合适的由头,再去贾府一趟。"
景王满意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贾庶妃近日如何?"
"回王爷,贾庶妃入府后谨守本分,王妃虽不喜,但德斟酌着词句,"只是
景王轻笑:"王妃性子如此,庶妃……暂且留着吧,,将来或许还有用处。"
赵明德领命退下,心中已盘算起下次去贾府要索要何物。他走出庭院时,正巧遇见王妃的贴身丫鬟匆匆而过,手中捧着一个青瓷药碗,碗中汤药漆黑如墨,散发着一股苦涩气味。
赵明德眉头微皱,却未多言。王府后院的事,不是他能插手的。
秋去冬来,转眼探春入府已有三月。这日清晨,她照例去给王妃请安。王,每日寅时便要起身梳洗,
探春跪在冰冷的青石地上,额安,愿王妃福寿安康。"
景王妃郭氏端坐在上,一身绛紫宫装,发髻上的金凤钗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她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半晌才道:"起来吧。"
探春起身,垂首而立。她比入府时消瘦了许多,原本圆润的脸庞现出尖尖的下巴,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
"听说你父亲又送了些东西来?"景王妃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这次是什么?金银珠宝?还是古玩字画?"
探春心头一震,她对此事一无所知。入府后,她与家中几乎断了联系,父亲为何频频送礼?
"妾身不知"探春话音未落,景王妃已冷笑一声。
"好一个不知!"景王妃放下茶盏,瓷器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你父亲为了攀附王府,可是把家底都掏空了。怎么,他没告诉你?"
探春脸色煞白,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她忽然明白过来,父亲送礼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讨好景王而她,不过是这场交易中的一个筹码。
"妾身"探春刚要解释,景王妃却已不耐烦地挥手。
"罢了,你且记住自己的身份。"景王妃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王爷宠你,不过是看在你父亲那些财物的份上。等荣国公府再也拿不出东西来"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便什么都不是了。"
探春深深福身,不敢抬头。直到景王妃的脚步声远去,她才缓缓直起身子,眼中已噙满泪水。
回到自己的小院,探春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绣墩上。贴身丫鬟侍书连忙上前:"小姐,您怎么了?"
探春摇摇头,强忍泪水:"没事,只是有些想家了。"
侍书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她悄悄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今早门房偷偷送来的,说是琏二奶奶托人捎来的。"
探春连忙接过,拆开一看,是王熙凤的笔迹。信中提及贾府近况,说贾政为讨好景王,已变卖多处产业,家中用度大减,连老太太的寿辰都办得十分简朴……
信纸从探春手中滑落。她终于明白王妃话中的含义——父亲在变卖府中的家产来讨好王爷,却不知这反而将她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侍书,"探春忽然抓住丫鬟的手,声音颤抖,"我入府后月事可还正常?"
侍书一愣,随即回道:"您入府后,月事一切正常。"
探春如遭雷击。她终于明白了王妃那句"等荣国公府再也拿不出东西来"背后的深意——她自入府后也算得宠,却迟迟没有身孕,一个没有子嗣的妾室,在王府中便如同无根浮萍,随时可能被抛弃。
窗外,冬日的阳光苍白无力。探春望着那微弱的光线,忽然想起离家那日,园中的桂花也是这般惨淡的颜色。那时她以为自己是去追寻更好的生活,却不知早已踏入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荣国公府府账房内,贾政看着最新的账册,眉头紧锁。短短半年,家中积蓄已去大半,田产铺面也典当了不少。可赵明德前日又来传话,说景王要筹建书院,希望贾府能"略尽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