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景帝沉吟不语。荣国公府世代功勋,两代荣国公都曾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若就此灭门,未免
正思索间,太监总管匆匆进来,低声道:"陛下,东宫传来消息,贾承徽受惊早产,诞下一女,母女平安。"
雍景帝眉头一动。他想起自己刚出生的小孙女,又想起宁国公府那位德高望重的姑母襄宁大长公主——宁荣两府都是同族。若真将荣国公府满门抄斩,恐怕……
"传旨。"雍景帝终于开口,"荣国公府夺爵抄家,贾赦、贾政、贾琏流放边关。王氏放印子钱、包揽官司,致数人死亡,罪大恶极,着即处斩。其余人等,查无实据者,释放。"
锦衣卫指挥使一愣:"陛下,这……"
雍景帝冷冷扫他一眼:"怎么,朕的旨意不够明白?"
"臣不敢!"指挥使慌忙叩首。
消息传到诏狱时,王熙凤正被关在牢房里。还是薛家太太在外打听到消息后,派人来给宝钗报信,众人这才知晓。
大半个月前,王熙凤亲眼看着府里被翻了个底朝天,值钱的东西全被抄走。最让她心惊的是,官府查出了二太太王氏放印子钱的账本,听说已经定了死罪。
"奶奶"平儿偷偷塞给她一个冷馒头,低声道,"我刚听薛家的人说,东宫贾承徽生了位小郡主,陛下开恩,咱们府里除了老爷们和二太太,其他人都能活了。"
王熙凤咬了一口馒头,却尝不出滋味。她想起当初管家时,府里入不敷出,自己差点也听了周瑞家的的话去放印子钱。若不是后来一连串的变故让她无暇顾及,现在跪在刑场上的,恐怕就不止二太太一人了。
"平儿,"她突然抓住丫鬟的手,声音发颤,"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在保佑我?"
平儿含泪点头:"奶奶福大命大"
王熙凤望向窗外飘着雨的天空,第一次感到后怕。那天,阴沉得可怕,像是要把所有的罪恶都掩盖起来。
而在东宫,贾迎春抱着熟睡的女儿,望着窗外渐停的雨。天,终于要放晴了。
荣府众人陆陆续续被带出去审问,中间只薛家下人匆匆来送了一次吃食。荣府众人以为事情有变,心中开始就焦躁不安。
薛宝钗却是失魂落魄的靠在墙壁上,她从来送东西的下人处得知,哥哥薛蟠当年失手杀人之事被查了出来,哥哥也被下了狱,母亲病倒了,嫂子丢下府里回了娘家,还让人送来了一封和离书。母亲心力交瘁,却只能强撑着身体去打点,也不知道如今情况如何了……
大半个月后,荣府的判决才正式下达。贾赦贾政贾琏等人连女眷们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就步上了去往北疆的发配之路。
因女眷们身陷牢狱,连个来打点的人都没有。还是宁国公府看在宁荣两府先祖的份上,给贾赦贾政贾琏送了些东西,还让管事花银子打点了差役,好歹别把命丢在了半路上,这是宁府最后能为他们做的了。
秋风阵阵,卷起荣国公府门前一地枯叶。昔日朱漆大门上的封条已被风雨侵蚀得斑驳不堪,门前石狮也蒙了尘,再不见往日车水马龙的盛况。
在王氏被判斩首后,其余女眷男丁倒是被放了出来。
史太君拄着一根粗糙的木杖,站在府门前,浑浊的老眼里蓄着泪。她身后站着李纨、邢氏、王熙凤等人,个个衣衫褴褛,面色憔悴。一个多月的牢狱之灾,已将这些金枝玉叶折磨得不成人形。
"老太太,咱们走吧。"王熙凤搀扶着史太君,声音嘶哑。她怀里搂着年幼的巧姐儿,孩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史太君长叹一声,颤巍巍转身。就在一个多月前,圣旨突至,锦衣卫如狼似虎地闯进荣国府。贾赦、贾政、贾琏当场被锁拿,王氏因放印子钱、包揽官司致数条人命,罪证确凿,被判斩立决。其余人虽无罪释放,但家产尽数抄没,连祖宅也被查封。
"去史家吧。"史太君喃喃道,"我娘家总不会见死不救。"
一行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史家门前,却见大门紧闭。史太君亲自叩门,半晌才有个小厮隔着门缝道:"我家老爷说了,如今朝廷正在清查各家关系,实在不便接待,还请老太太见谅。"
史太君身子一晃,险些跌倒。王熙凤连忙扶住,却见老太太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老太太!"众人惊呼。
"无妨。"史太君摆摆手,强撑着站直,"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天色渐暗,夜晚的风更冷。荣府众人无处可去,只得在城郊一座破庙暂歇。庙里漏风漏雨,众人挤在一处取暖。史太君坐在角落,望着破败的佛像发呆。她活了八十多岁,何曾想过会落得如此境地?
夜深人静时,宝玉悄悄来到史太君身边跪下:"老祖宗,都是孙儿不孝"
史太君抚摸着他的头,老泪纵横:"傻孩子,这如何能怪你?是咱们家气数已尽啊。"
正说话间,庙门被轻轻推开。众人警觉抬头,却见紫鹃提着一盏灯笼走了进来。
"紫鹃?"宝玉惊讶地站起身。
紫鹃向众人行礼,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我家姑娘听说老太太和各位主子出狱后无处可去,求了襄宁大长公主后,特地命我送来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