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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授人鱼和渔(第1页)

颜如玉这两日并不空闲。除夕百官封印,各级衙门里多数官员都休憩了,而绣衣直使并不属于文武百官,甚至更忙碌了些。之前太妃裁撤了所谓的言行监听,年节档口,正好是送暗桩入各家的好机会。旗营官要送自己的暗桩,都要跟他报备,并将线人卷宗入案牍库,以便将来查证。以至于莫星河遣人送来年节的好礼,他都无暇理会。千头万绪的事太多了。昨夜桑落回来说老将军在家中发癫时,竟恳求父亲原谅。颜如玉一想到此事,眼眸晦暗几分。他一直以为当年父亲暴毙和广阳城的屠杀仅止于万勰帝和几个勋贵,若真牵连了太妃和吕家,那吕蒙的命,他势必要亲自去取。好在现在鹤喙楼得了委托,决定先杀钟离政。先找到遗书,等知字辈从松州回来,或许一切就有了答案。颜如玉坐在马车里,将写满人名的卷轴卷起来,收入暗格之中。马车路过黄昏的闹市,车厢四角的金铃声叮当作响,也压住了车外街道上走亲访友送礼的喧嚣。“公子,”知树低声说道,“莫星河一直待在府中不肯走。”自从莫星河给桑落下毒之后,知树对他的称呼,就从“楼主”改为了“莫星河”。颜如玉声音很冷:“何事?”“他说是要取花。”取魔星兰?是准备对钟离政下手了?这么快?完全不是鹤喙楼惯有的作风。鹤喙楼要刺杀一个目标,调查委托人再到刺杀演练少说也要一个月。从接到委托到现在不过十几日光景,怎会这般急切?之前每次刺杀,都是自己亲自带着魔星兰去接应,这次为何又变了?近来发生的事,如迷雾一般将他笼罩。颜如玉不得不想到那个怪物般的孔嬷嬷和那块义母的玉牌。年幼时,他也见过她。容貌平淡,身形清瘦。那时她极少开口说话,有时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只是默默跟在义母身边。这么多年过去,相貌可以大改,难道性情也能大变吗?如此了解自己的身世,还能操控莫星河?若不是孔嬷嬷,还能是谁?颜如玉挑开车帘,看着窗外的街道。人群之中有个穿着皱巴巴锦袍的妇人拖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孩,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孩子往巷道里拽。两个孩子枯瘦如柴,身上的袄子满是破洞,不少干草从破洞里伸出来,挂在他俩身上,像是两个行走的稻草人。妇人使劲儿拽着,两个孩子又哭又喊,可四周的路人只是望了一眼,便匆匆离开。颜如玉叫停了车,让知树去看究竟发生了何事。不多时,知树将那妇人和两个孩子提到车前。妇人看车厢华贵还坠着金铃,猜测多半是哪家懵懂的小贵人想要做好事,暗暗瞪了两个孩子一眼,示意他俩不准乱说话。转头立刻变了一副嘴脸,捉起袖子擦擦眼角:“这俩都是我的孩子,只是他们的爹好赌,家中欠下好多赌债,又是年关了,催债的逼上门来,这也是没法子,才要将孩子卖去花楼里。”听不见车厢里的回话,妇人又哭诉道:“亲生亲养的,都是心头肉,谁也不舍得骨肉分离啊”说罢,她还搂着两个孩子认真哭起来,眼泪是说来就来。知树站在一旁:“欠了多少赌债?”妇人心知机会来了:“欠了九、不不、一百两。”“一百两啊”颜如玉在车里慢悠悠地说着,“给钱吧。”知树立刻朝怀中探去,摸出几颗碎银子来,才想起来自己把银子都给了倪芳芳了。“公子——”知树难得囊中羞涩,又说不出口。“没带?”颜如玉隔着车帘问道。“没钱。”不是没带,是根本没钱。妇人眼珠子抽得都快跳出来了,这两主仆是拿她玩吗?“既然没带,就换个法子吧。”颜如玉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人虽老些,军营里也不挑,你就送她去谋个差事,五十个铜板一次,勤勉一些,三两个月就挣到了。”这贵人说话怎么弯弯绕绕的?越听越觉得不对,听到最后,妇人后脊骨都凉了。这是要送她去当军妓啊!妇人吓得拔腿就跑,却被知树用剑柄抵住了咽喉。“说!”妇人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这才将两个孩子的来历说了。她本就是个人牙子,靠近年节,不少贵人家中都要收些娈童送人或自己取乐,可品相好的男童着实少之又少,这才从外地拐了两个漂亮的男童来。原是要净身的,可那姓桑的阉官根本不在家。留在手中耗吃饭银子,万一病了死了,钱就白费了,这才迫不得已想先便宜卖了再说。“孩子的卖身契在哪里?”知树问道。妇人不肯给。马车上传来凉薄的声音:“一百两银子,也容易赚。”妇人吓得赶紧从袖笼子里掏出两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了知树,撇下孩子一溜烟地跑了。,!两个孩子不过八、九岁光景,见得救了,立刻跪地磕头。喊“恩公”。颜如玉隔着车帘问道:“你们家在何处,家中可还有父母兄弟?”两个孩子摇头。两人本就是黄河水患的孤儿,跟着迁移的百姓逃难,路上饿极了,这才被那妇人蒙骗按了手印,拐到京城。“你二人如今自由了,是何打算?”“我们愿跟着恩公。”“我身边不缺人,也不留孩子。许你俩一人一个机会,说罢。”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孩子想得简单,跪下来说道:“恩公,我想要钱。”“你叫什么名字?”“冯大齐。”“要多少?”“很多很多钱。”“很多是多少?”孩子说不出来很多是多少,咬咬牙:“二百两银子。”车帘子一挑,露出两张银票来,上下晃了晃。知树接过来交给那孩子。冯大齐抓着银票,隐约认得上面写着“一百两”,心中大喜,仔细叠好,谨慎地分别揣进上衣和亵裤里,再跪下来磕头。另一个孩子见当真能够许愿,便说道:“我、我想当将军。”将军?颜如玉隔着帘子笑了起来,挑开小帘看向那个孩子:“你叫什么?”那孩子望着车帘里天人一般的面容,怔愣着,怀疑是看见了神仙,最后扯扯满是稻草的衣摆:“我姓陆,家里排行第七。没名字,他们有时候叫我‘陆七八’。”“为何想要当将军?”“我爹就是个兵。”颜如玉在车里寻了一张纸,用批奏折时的朱砂写下三个字,隔着小窗递出来。那孩子踮着脚够到了纸,将那三个字看了又看,只认得一个“陆”字。“陆启权,”颜如玉说道,“你以后用这个名字,我让人送你去军营,至于能不能当上将军,就看你自己了。”陆启权闻言,喜出望外,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嗑了三个响头,又问:“敢问恩公姓名,我自当为恩公立下长生牌位。”“不知更好。”颜如玉放下帘子,“知树,遣个人,送他去找邬宇。”“是!”正应了那一句“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两个孩子将来会是何等模样,颜如玉也并不知晓。他只是听见妇人说了那一句“品相好的男童”,心中终究是不忍个个都成贵人臀下的那一块金钱豹皮,随手救下罢了。安排好一切,主仆二人驱车到丹溪堂去。不想丹溪堂内热闹得很。许久不见的阿水和阿水爹娘过来送些自己做的蜜饯、年糕和年饼,又提了两罐子酒来,塞到桑落手中:“桑大人,多谢您当初救下我家阿水,又给了我们方子,我们的饮子卖得很好,冷的热的都卖得好。”桑落也不推辞,将东西收下。打开年饼和年糕,让大家一起吃。倪芳芳甜得嘴都抿成了弯月:“好吃好吃!这么香的馅儿!”阿水娘说:“这是凉州的徘徊花加蜂蜜腌制的馅。”阿水笑得眉眼弯弯,挑了一块大大的年饼递到桑落唇边:“桑姐姐快尝尝,这里面的徘徊花都是我亲自拆的花瓣呢!”徘徊花是什么?桑落咬了一口,原来“徘徊花”就是“玫瑰”。阿水爹说道:“我祖上就是凉州的,凉州有一个地方,名叫苦水。这徘徊花就属那里的最香最甜。”桑落一愣:“你们也是凉州的?那你们也爱吃揪面片子了?”阿水娘笑着说道:“他们那一带都爱吃!我本来不会做,架不住他三天两头吵着要吃,日子一久就学会了。”“我不爱吃那个,”阿水撇嘴,又拉开额头上的刘海,让桑落瞧,“桑姐姐,你看,几乎都没有疤痕了呢。”“的确淡了些。”桑落温柔地应道。其实还是能看出来的,毕竟缝了那么大的口子。但少女日日夜夜地看,只要淡了一些,就是好的。阿水娘继续说道:“这也多亏了桑大人呢!这样也就不愁找人家了。”古人就是这样。来了癸水,就算成年了。可以生育了。阿水闻言脸臊得通红,一跺脚就要溜,正好撞上推门进来的颜如玉。脸顿时就更红了。当初在三夫人的庄子上,就是这样一个神仙般的人物说要带走她。颜如玉没有注意到阿水,跨进院子时,眼里是这么一副景象:寻常百姓吃着寻常的年饼,说着寻常的家长里短,而桑落就坐在那里,唇角带着一点笑意地看着他。阿水的心肝扑通扑通地乱跳。阿水的爹娘却很局促地站起来。看他这一身彘兽锦袍,不就是传说中的绣衣使者吗?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的绣衣狗,怎么在这里来了?“颜大人怎么过来了?”桑落问。颜如玉依旧是官方回答:“找你看诊。”阿水爹娘连忙拉着阿水告辞。阿水不肯走,可知树已经上前一步,示意她离开。阿水只好冲着桑落道:“桑姐姐,元宵节柳河边有灯会,还有烟花,你去看吗?”,!桑落不喜这种热闹。人一多就有可能传播疾病,还有可能踩踏。更何况那些纸糊的灯笼又有什么好看的呢?倪芳芳知道桑落的脾性,又不好叫阿水失望,便开口说:“我会去,只是到时候人多,未必能碰上。”“我们约个地方见面呀!”阿水娘看出知树脸上的冷漠,拉着阿水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人家倪姑娘都是约了人的,你别打搅人家”一家子走远了,这话却落在了丹溪堂。倪芳芳想解释说她没约人,可人都走远了。再一抬头,见知树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心中冒起了一团无名火,干脆扭身就进了灶屋。颜如玉径直走到桑落身边,从她手中拿走咬过的年饼吃了一口:“太甜了,你不:()我靠切切切当上太医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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