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过后,她方才放开手,转而拿起一旁佛珠,垂眸转着,低低念了一声佛号。
“停下吧,文茵。就此收手……你大抵仍能好好过日子。”
听完,贺文茵深深吸气,下意识便攥紧了拳头——上头近乎有丝丝血丝溢出,可她丝毫不觉,只不可置信连着发问,
“……那我姨娘呢?李夫人呢?还有……自小没了娘的贺文锦呢?”
“文茵……逝者如斯。”
大夫人只转着佛珠,垂眸寂寂答。
房内昏暗,叫贺文茵近乎看不清她面容。她只能借着昏黄灯光瞧清她身后近乎无数面容各异的佛像——皆神色悲悯,仿若要渡世间众人前往极乐。
而大夫人身子被重重佛龛的影子盖着,只叫人愈发看不清,看不明了。
心跳得好似马上要停下,贺文茵不由得深深吸气。
于是她闻到终年焚香留下的沉沉香味,闻到一种……近乎烂沉腐朽,不见天日的味道。
最终,她死死一掐掌心,自言自语般低语道,
“……这事,我不但要查。”
大夫人闻言,终是蹙眉抬头。
于是贺文茵同样抬头,直直迎上她复杂目光与身后无数面相,一字一句沉着声道,
“我还要查个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把里头那些苟且事情尽数揪出来,晾在日光底下给天下人看。”
末了,大夫人垂下眸子,扶着手上陈旧佛珠,又是一叹,
“……文茵。我摆明了告诉你罢,若因着这事,你犯了人忌讳,便是你那夫君都保不住你。”
“那便来罢。”
贺文茵只如此轻轻答。
此后便是久久沉寂。
唯见屋内香烛袅袅,烟气朦胧。
而最终,她只听大夫人好似终是吐出什么一般,深深一叹,便转身进了更里的地方。
于是贺文茵起身,便要离去。
走前,她一回首,朝着那里深深一拱手,沉声,
“……夫人。”
“多谢夫人这些年来的恩情。”
……
从平阳候府出来许久后,贺文茵也仍是愣愣,不曾回神。
……今日大夫人态度,摆明了那话便是真的。
她从来都知道些什么——大抵还知道的不少,知道真正想害李夫人的不是她姨娘,甚至知道幕后黑手是何人物。
于是哪怕知晓这大抵只是幻想,她便忍不住去想,若她没有什么都不说,而是做了什么……
那姨娘是不是就还在?
她是不是便不必那般死去,是不是便能好好活到现在?
可大夫人在她幼时病着昏着时来看她,听她喊姨娘,会叹息着默默把她抱到怀中哄上一天一夜。
大夫人为她挡掉过很多次平阳候的造访,给她行过很多方便,送过不少寻常用的物件。
这些却也都不是假的。
即使知道这对大夫人来说大抵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贺文茵也仍牢牢记着,时常感激着。
……那串佛珠,是她认识谢澜前便开始厚着脸皮托,前些日子才好不容易托京中首饰铺子的人寻得的。本想着做年礼赠给她,以稍稍答谢这些年恩情。
愣愣望向手上刻着鸾凤和鸣的镯子,只觉着好似周遭事物统统变得模糊陌生,她飘忽晃着,险些直直迎面撞上个马车。
可她却半分不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