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无人可用,她也不可能强迫人上沙场。
“我很高兴能看到第一个女兵营成立,”刘今钰身体放松,语气也十分温和,“但今天不是在开大会,我不说那些官话,你们也可畅所欲言,不要拘束。”
一众女将女兵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她笑着继续说道,“想必你们也听过传言,要将你们设为我的亲兵,毕竟我是女子,有些事女兵方便些。但我拒绝了。”
众人尚来不及露出喜意,便因刘今钰最后一句话有些错愕。
刘今钰只管往下说,“一则我不需要,已经上沙场杀敌了,不晓得哪天会死,方不方便没那么重要。你们也得明白,战场上没有一件事是方便的。
“二则我不希望你们仅仅是我的陪衬,不过是靠我的荫庇才维系存在的。你们特殊,所以与其他男兵分营。你们也普通,所以与男兵一样听令杀敌。
“你们有你们的弱势,外界的否定、身体上的不便等等,所以你们由我直管,在操练上、在器械配置上,你们的待遇必然会优于寻常的团营。
“但你们也必须有成绩,甚至要比寻常团营做出更大成绩,证明你们不是废物。只有你们流血争取来的荣耀、地位和权力,才不是空中楼阁,会被人轻易摧毁。
“你们记住了,女兵营可以因我一句话成立,却也会因为你们的怯弱和无能而被撤掉。”
众人有些害怕,刘今钰神情略微严肃了些,“我说这些,不是打击你们,而是希望你们的选择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你们要想清楚了,上战场是一定会死人的。甚至,你们会因女子身份遭遇更恶毒的虐待。即便不死,也很可能会伤病、残疾乃至梦魇缠身。还有……”
她的目光落在一个坐在中后位置的女兵身上,“杨小留,我记得你已婚未育,是么?”
众人都看过来,杨小留只觉得脸颊滚烫,血液沸腾以致于全身燥热难安,心脏跳得极快,仿佛要蹦出来。
她慌张不已,茫然无措,刘今钰抚慰她一句,她头颅沉重地点了点头。
“军营生活艰苦,可能会损坏身体,长时间不来月事,有些人离开军营会恢复,有些人却会失去生育能力,也就是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你可想清楚了?”
杨小留惊慌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惊恐。
她看向其他惊疑不定的战士们,纵然是郭贞卿,也有茫然之色。
“害怕不要紧,现在仍然可以退出。我只希望你们知晓上战场的责任和代价,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甚么,切勿一时冲动。”
她环视一圈,神情郑重。
“你们要知道,战场上的苦难只会比我说得更多更深重。战时的军人享受无上光荣,却也经受着最大的压力、折磨和危险。”
她加重了语气,目光却十分平和,“上了战场,便再没了后悔的机会。”
说罢,她示意郭贞卿带人下去。
这位女营长迟疑片刻,想说什么,眼中的挣扎渐渐被决绝代替。
刘今钰却轻轻摇了摇头,“郭营长,不必多说,也不准给其他姐妹压力。”
她起了身,其余人也相继跟着站起来。
她和煦一笑,“诸位,从心而为罢!”
郭贞卿领着众人有序离开,杨文煊一个人踱步进来。
他笑道,“你这么吓唬她们,不知多少人会心生退意。”
“没办法,想要破除偏见本就困难,何况是打仗这等天下最危险、最残酷的事情。”刘今钰道,“如果我军仍以冷兵器为主,我不会同意。”
杨文煊叹道,“战场是最猛烈的火,且看最后炼出真金,还是将她们的斗志烧成灰烬。”
刘今钰默然无语,杨文煊收敛情绪,道,“赵而忭来了。”
“喔。”
刘今钰淡淡地应了一声。
赵而忭算是潘曾纮的幕僚,此前多次给她写信,朱由检的罪己诏也是他提前透露给她的。
她原以为赵而忭找她是潘曾纮想要和谈了,但没想到赵而忭仅是代表他们赵家。
然而赵家并不显赫,比较近的祖先里,仅赵而忭曾祖父当过知县,其父赵开心倒是进士,但是崇祯七年的进士,在兵部观政后,今年刚就任武定知州。
赵家既无钱,又无权,刘今钰多少有些不想搭理,但杨文煊“谆谆教诲”,她也只好“礼贤下士”,免得寒了主动向他们靠拢的官绅之心。
“这次不一样,”杨文煊深知刘今钰对赵而忭不感兴趣,也就没卖关子,“赵而忭此次是代表潘曾纮来的。”
刘今钰眉头一挑,“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