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下永州府城后,则湘江畔的三座大城皆入我们手中。既可阻绝社贼老巢与南楚东部的道路,又可断绝南楚与粤西的联系。
“你是秀才公,应当清楚这三城的重要性。只要我们多坚守一段时间,等东边的杨总督和南边的熊总督打进来,便是社贼败亡之时!”
陈三绩愕然看着眼前的船家。
能说出这么一番见解,这人的身后,恐怕还有许多仇视大同社的势力,其中定不乏士绅。
这些隐藏在黑暗中的老鼠,也不知是被杨嗣昌表面的胜利刺激到了,还是生存空间日益缩小,已经等不下去要殊死一搏了。
船家愈发激动,“陈先生,永州百姓不满社贼者甚多,市井之人我尚能联络,但士子乡绅,多少有些看不起我。
“陈先生当年可是第一个参军抵抗社贼的生员,更是深得史道台信任,永州士绅,哪个会不给陈先生面子?
“陈先生,要成大事,到底还要你们读书人主事。若陈先生愿意出面,我们皆愿以陈先生为主。”
陈三绩在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沉思的模样,“你等,有多大把握?”
船家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嘴上却恭敬地回道,“陈先生,城内外能动员的人马,至少七百。陈先生若能说动几个士绅,上千应当不难。
“永州贼兵,大多入粤,一座府城不过一个营头。我们突然袭击,这一营贼兵绝无可能挡住。”
“七百?”陈三绩根本不信。
虽夺取桂林后,大同社对零陵这类非战区郡县管控不严,又不执行路引制度,致使市镇城池鱼龙混杂。
但这毕竟是在南楚,大同社员役遍布乡里,七百“乱贼”若能聚集城中,大同社岂非连昔日的官府也不如了?
“陈先生,虽然有些奇怪,但确实是事实。”船家笑道,“因大同社往乡里派出员役,而乡民又彼此相熟,我们反倒不好潜藏。
“社贼重工商,市镇繁华,街面比以前大了快一倍,人也多了一倍不止。一小块地方便有成千上万人,且哪里来的人都有。
“我们躲在里面实在容易,别人根本不会在乎你从哪里来。莫说我们这些本地人,两粤乃至北方都有不少人来这里讨生活。
“否则,衡州府城岂会被我们夺下?衡州的义民虽多,但也得有藏身之所。社贼,是自己给自己挖了坟墓!”
船家一副已经成功的得意神情,陈三绩却是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许多东西。
他终于露出了微笑,“既然如此,我会尽力一试。”
船家大喜,“好!好!好!”
“不过,”陈三绩话锋一转,笑容又收敛了些,“当年,你救了余的命。余死不要紧,却不能看着你死。
“无论如何,社贼在南楚十分强悍,哪怕夺下府城,你我也并非必胜。此事有大风险,你可将此事交与余,余送你离开。”
船家眸子一震,有些惊诧地打量着陈三绩,似乎在思考陈三绩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三绩却已经起了身,“余且去联络义绅义民。举事之前,你有的是时间考虑。”
船家定在位置上,一动不动,陈三绩头也不回地离了包间,又慢步走出酒楼。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最后选定一个方向,一去不回。
……
原茶陵州衙正堂后的退堂中,杨嗣昌喝着茶,却见他手下督标副将王承嗣与雷时声、陈来学两人走了进来。
他放下茶杯,三人身后又走出一人,面色平静,眸中却有几分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