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德悠悠看过来,宋瑶洁急道,“是什么人?”
“没看清。”他噙着抹混不吝的笑,往头和身上比划了一下,“穿着山上弟子衣,但不是哪位长老的入室弟子。没看清脸,就一瞬。”
宋瑶洁疑道,“确是山上弟子推的?”
李玄白手一摊,“说不准,也有可能是混上山来,扮成我们的人。”
南琼霜低垂着脑袋,容色乖顺,盯着地面一个菱形砖块,心里却有点笑意。
李玄白这脑子可比阿松那厮活泛多了。
“没有人推”,这是雾刀的话,不会有错。
但若是如实说“没有人推”,那宋瑶洁可以一口咬死是她自己跃入井中,图谋星辰阁钥匙。即便李玄白可以尽力替她辩白,说她乃失足落水,那责任,也在她。
但若说是被人推的,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何况,说得模棱两可。看见了,又没看清;或许是山上人,或许又不是。谁能定她的罪?
宋瑶洁和慧德悄无声息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慧德颔首,慢悠悠开了口:“可是姑娘不过一个外人,为何要推姑娘?”
她垂下头,不说话。
这问题她答不了。难道要说,顾少掌门偏爱她,为了她屡屡破戒,引得山内人嫉妒吗?
身前李玄白笑道,“那你得问那个人,问她?”耸耸肩,“若是真想知道,就得把那个人找出来。”
宋瑶洁回身看了一眼上座的慧德的神色。
慧德目光轻飘飘在李玄白从容的脸上停留一瞬,又转回来端详着她。
那一眼,南琼霜竟好似被人一眼看穿五脏六腑,浑身的鸡皮都冒了出来。
年近七十的人,再傻也是人精。
虽然李玄白几乎将所有试探审问都替她挡了回去,可是那一眼,虽然轻描淡写,却是十成十的怀疑。
甚至……不止是怀疑。
——那是心里已经认定,她身份有疑。
——虽然,至今她几乎没有任何大破绽。
慧德道,“好吧。那此事就先查下去。恐怕山上门禁机关,须得大查一遍。上次,瑶洁那个大丫鬟……死得也蹊跷。或许门禁早该彻查一遍了。”
李玄白颔首道,“正是。门禁严些,天山派驭珠之法方才安全。”
南琼霜暗自松了一口气。话到这,恐怕没什么好再审的了。
却听慧德坐在上首,居高临下但漫不经心地,缓翻了一张书页,接着道:
“化龙潭中那些鲤鱼是怎么回事?有弟子报,化龙潭边有人生火。玄白?”
李玄白挡在她面前的身影一顿。
这一句问话,南琼霜终于听明白了。
可大可小的事,偏往大了追究。慧德和宋瑶洁今日,哪里是想罚李玄白?那是想处置她。
李玄白从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何况他早有前科,于是大喇喇笑道,“我爱吃鱼。”
宋瑶洁气得笑了一下,茶水都洒了些出来。
“化龙潭中的鱼也是可以吃的?那都是马上化龙的灵物。脑子里长了个胃,屡教不改,罚了你小子几次了?”
李玄白坦然躬身行礼,“师父说的是,我这就下去领罚。”抬步准备退下。
慧德倚在桌上,慢条斯理翻着书页,“逝水牢三日。”
李玄白脚步一顿,“逝水牢?”
他不是没有因吃灵潭中的鱼而被罚过,但此前,最多最多,也不过崖下思过几日。
慧德犹自看着经书,道,“楚姑娘同罚。一同去吧。”
南琼霜心里笑,图穷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