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没想再扶她的。既然已经抓住了他衣裳,自己站起来便是。
谁知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接在怀里。
他被自己的一部分背叛,无可奈何地将人托着腰搂着,带着她站直站稳,两手绕过他后颈,圈住自己脖子。
不冷不热地问:“娘娘这是怎么了,不是会武功么。”
袖手旁观的关怀,聊胜于无的爱护。
他语气太冷太平,冰得她难以适应,气喘微微,抬着头望他。
顾怀瑾瞧不出一点动容之意。
一旦围上他那条绸带,这人便是一副油盐不进、六亲不认的神情。即便这么近,鼻尖几乎蹭着鼻尖,彼此交换鼻息,他依旧一派八风不动,仿佛丝毫不肯用心。
她不喜欢他这幅样子。太陌生、太冷漠、太置身事外。
她咬了咬唇,挂在他颈后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手一交叠,刚刚好好,摸到了他发间的绸带。
她略一思忖,问也没问他,顺手将他那黑绸解开。
那滑凉的缎带,甫一飘散着解开,南琼霜便愣住了。
那双眼睛,比他冷峻神情,更陌生。
眼底通红、血丝密布。那双一贯温和朝她笑着的、清澈含情的桃花眼,竟然凉薄讥嘲、冷眼旁观地垂眸睨她,明明咫尺之距,却仿佛隔着迢迢千里,遥远、寒凉、漠不关心。
他何曾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这就是她要的吗。
她霎时遍体生寒,泪水在眼底慢慢摞成两堆,积在睫毛里。
她没资格哭了,她是最不该哭的人。
她看着他那双红得吓人的怨鬼般的眼睛,轻轻问了句:“最近没睡好吗。”
“怎会。”顾怀瑾弯着眼睛朝她笑起来,如今,他即便是笑,也同她熟悉的样子不一样了:
“托娘娘的福,日日酣然入睡、高枕无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等到起了身,便去大明宫门口偶遇娘娘,回头蘸着朱砂跟娘娘写几个毫无意趣的字,再听娘娘说些价值千金的承诺,日日如此,可谓充实。”
含恨的话。
可是,说一句,头便往下压一点,语气跟刀子剁骨头一般,却每个字都欲往她唇上咬,说到最后,半分没碰上,却好似已经叫他含在唇中了似的。她张张唇,才错愕地发觉,原来没有吻上。
他……
如果是恨,未免离得太近了。
她手放在他肩上,缓缓抓皱了他的长袍。
顾怀瑾根本没有想吻她。
越说越近,越恨越近,不过是因为,他自视太高,离她太近,他忘了人若想戒什么瘾,首要的一步,是忌惮对方,不将那东西放在眼前。
他一只手上来,捧住她的脸,戴着扳指的手,轻轻刮了刮。
物是人非啊。可是为什么她长相和神情还一样。
她奔跑的气喘仍未停,嫣红的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喘得他坐立难安。漂亮的唇珠、漂亮的唇瓣、漂亮的唇角,里面一点软软的可爱的舌,为他定制的毒药。
他旧疾复发。
又是这样,他阖着眼在心里骂,又是这样。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地来找她对峙,一句话还没开始对,先抱着亲上了。
顾怀瑾自己不明白为什么要吻她,就像南琼霜也并不明白何以他一边怨恨,一边接吻。只感觉自己被他按在怀里,他俯首不由分说地压下来,唇几乎是报复地将她唇瓣含在其中吮着,舌狠狠绞缠,她被他兜在臂弯里,头仰得几乎折断。
吻得这么凶,她已经难以相信这是爱。
可若说是恨,这又是一个吻。
他的眼泪,红红的,圆圆的,一颗一颗,砸在她脸上,滑落下去。
她不消睁眼,也知道是血,带着腥气。
她是不是逼他太过,太不在乎他的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