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确实慈悲,可他却不记得,自己何时曾有过这样的神情。
这些慈悲的模样都是来自于凡人对他的想象。
庙内香火鼎盛,信徒跪了满地,祈愿声如潮水般涌入他的神识。
“听闻东极天府的仙君也姓太一,是天上的嫡系正统,可不就是咱们的本家?”
“姓氏都一样,那不就是自己人?”
“既是同宗同源,为何千百年来从不提点我等?”
“大慈大悲的救苦仙君——”
“信众愿奉上一切,只求仙君垂怜,开天门一线,若助我等飞升上界!”
一众‘太一’此起彼伏叩,跪了一地。
太一不聿冷眼看着。
他化成了唐玉笺的模样,顶着她在这里死去时的那张脸,走进庙中,掐断了香火。
从袖子里拿出一柄卷轴,在供台上展开。
拿出竹笔,提笔落字。
唐玉笺并不知道,她死的地方,名为榣山。
本是一处极为险峻的山岭,不适宜凡人生存,但雾隐山是凡间与仙域的交界之处,许多凡人为求长生,都不惜涉险也要往这里走。
没能修成仙,又走不出去的凡人,不想死得无人知晓,就把长生不死的执念,化作了繁衍的本能。
渐渐地,就有了村落。
村落里往来的人越来越多,留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太一不聿此前画了数百年的妖魔凶兽,还是第一次将上古的凶兽带到人间。
卷轴是太一氏族镇塔的法器,也是太一氏族的镇族之宝,名为洛书河图。
他在卷轴上画了许多只凶兽,落下最后一笔,凶兽活了过来。
其中最凶的那一只名为蜚,模样丑陋,长着一颗白色的头,独眼,身形像牛,却拖着一条蛇尾。
所经之处,水源干涸,草木枯死,伴随而来的是无法治愈的瘟疫疾病。
太一不聿笑盈盈地跳下来,落在凶兽旁边,盯着它暗红色的眼睛,喃喃自语,“真是个丑东西……不如把玉笺引到你身上来,如何?”
凶兽俯视着小小的太一不聿,独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太一不聿的身形甚至还没有它的一只眼睛大。
蜚盯着他,等他笑够了,摇头,“算了,玉笺不喜欢丑陋。”
他试图回忆千年前见过的魂相,却现自己早已记不清了。
一千年,果然太久了。
足够忘记一个人。
于是,他就保留了五官,让她以魂相自行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