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栗子不喜欢说话,但会用那双大而圆的眼睛盯着他,表达自己的不高兴。
“想让我记住你的脚步声吗?”戴林暄连哄带骗地说,“那你得走出点声儿来。”
再往后,赖栗走路就不再压着声了,并且还会憋着一股气劲儿——
特地买各种鞋底材质不同的鞋子,以发出不同的回响,来测验戴林暄是不是真的记住了,是不是每次都能分辨出来。
戴林暄有次没忍住,听到声儿故意不回头,逗人玩:“谁啊?小翊吗?”
然后他就得到了一颗炸刺的栗子球,沉着小脸,自以为很吓人地盯着他。
戴林暄赶忙拉过来哄,一靠近,小栗子就会收起浑身的刺,钻进他怀里贴着他脖子说:“你以后不要这样,我不喜欢。”
“我错了。”戴林暄从善如流地道歉,“原谅哥吧,好不好?”
他依着赖栗,信守承诺——
从此辨认一道脚步十多年,耳朵微微一动,眉眼间就惯性地挂起了温柔笑意,以让脚步的主人第一时间感受到亲昵。
事到如今,也是如此。
赖栗走到身侧时,戴林暄脸偏过去,眼角微弯地说:“长度可以吗?”
赖栗嗯了声:“我很喜欢。”
狼尾留得很短,堪堪盖住一半后颈,给赖栗本就桀骜的气质又添了几分野性。
戴林暄微微侧了身,上下一扫,夸道:“好看。”
赖栗低下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戴林暄又说:“不过这个长度保不久,上城有家工作室还不错,下次试试?”
赖栗表情没有变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没断片,自然记得戴林暄前两天晚上说:“最后一次。”
不单指剪头发,还有那些过界的亲昵,例如让他趴在腿上、帮他揉按酸痛的脖子,例如绑起他的手用打小孩的方式教育他,例如同睡一床、坦诚相待……
甚至是寻常的拥抱,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过去十二年里,他们的一切都是交融的状态,对彼此毫无设防,来去自如,如今戴林暄不愿了,要生生划出一条线,将彼此分割。
这条线名为兄弟,写满了规矩,条条开头都是“不该”。
“董事会后我就一点时间都没了,要忙很多事。”戴林暄靠着半弧的拱墙,半眯着眼睛看窗外阳光,“应该没……你好好上课。”
未尽之言不知道是“没法见面”还是“没法陪你”。
赖栗眸色一暗,正要开口,余光却捕捉到他哥落在椅背上的指尖在晃,像是控制不住地抖。
他本能地伸手去抓,戴林暄刚好撤开一步,朝客厅走去,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有意地错开他的触碰。
“……”赖栗盯着他的背影,“你不舒服?”
戴林暄抬手抵了下嘴角,一触即松:“有点,昨晚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多白酒。”
赖栗问:“厉铮答应帮你了吗?”
戴林暄嗯了声。
赖栗没应酬过,不理解为什么一顿酒局就能让一直中立的股东站位,草率得有点儿戏。
要么戴林暄许了什么利益,要么厉铮有所企图。
“去把头发扫一扫,不然风一吹到处都是……我换身衣服。”戴林暄走进主卧,声音隔着墙,有点沉闷,“你今天要是没别的安排,就陪我收拾下屋子?”
赖栗答应。
非常平淡的一天,没有发生过界的言行,他们一起收拾房子——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就是把任叔送来的东西摆一摆。
随后,戴林暄意思意思地订了几套沙发、书桌这样的常见家具,避免赖栗想太多。
吃完中饭,戴林暄端来电脑坐在餐桌旁,敲敲打打一下午。赖栗坐在他对面,偶尔看他一眼,大多数时候都在玩手机。
戴林暄觉得这样挺好,彼此都轻松。
吃完晚饭,赖栗告别:“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