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分不清周围的环境与这个护工究竟是虚幻还是真实存在,也许他十二年前就已经昏迷,直到今日方才睁眼,此前种种,不过都是他的臆想。
黄粱一梦终须醒。
刹那间,恐慌如潮水一般湮没了赖栗,人生前十年的灰色记忆汇聚成一张血盆大口,将后十二年的光阴一口吞没。
他浑身止不住地哆嗦起来,喉间溢出一声愤怒又凄厉的低低惨叫。
有谁叫了声:“小栗——”
戴林暄低喝道:“赖栗!看着我!”
这声呼唤带给了赖栗一线清明,他有如在迷雾中寻找出路,艰难地将视线聚焦在护工手里的笔记本屏幕上——
戴林暄正在屏幕另一端,按捺着焦急安抚道:“没事的,小栗,我在这呢。”
赖栗就是那被时间乱流裹挟的旅人,一下子寻着了时间锚点,五内俱焚的心跳经流水抚过,获得了短暂的安定。
他缓缓眨了下眼。
戴林暄知道他想问什么:“你还记得吗?我们出了车祸,你伤得最重,在医院抢救了很久,术后又进icu里躺了好几天,一直不肯醒。”
赖栗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医生说你可能醒不过来……”戴林暄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嘶哑地散在空气里,他压下颤声,尽可能平和地说:“我把你转到了国外,原本也要去的,之前你说自己生病,我左思右想,还是约了一个国外的知名医疗团队,如果没有那场车祸,当天晚上我们也会坐上飞机……”
赖栗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竭力控制着嘴唇做出口型:你在哪儿?
戴林暄解释道:“距离车祸已经过去十七天了,我在国内,昨天刚回来,也定了明天下午去你那儿的航班,我……”
他瞳孔倏地收缩,声音戛然而止。
赖栗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手,颤抖但坚定地攥住呼吸气管,无声地盯着他。
护工惊慌道:“哎呀,你干什么……”
“——我现在就出发。”戴林暄语速极快,仿佛晚一秒就会发生什么无可挽回的事,“私人航飞至少要提前半天申请,我看看能不能买到最近的航班,如果买不到就蹭其他人的机——最迟今晚零点,你一定能见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