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位置,基本都希望退休之前能稳稳当当的,不要出大事。如果只是解决了一个让民众与官方都困扰的、鱼龙混杂的区域,确实能增添不少功绩,可如果里面还有很多泯灭人性、惨无人道的罪案呢?
一旦闹大,这些罪行会直接冲击群众的道德与良知,从而引起滔天怒火,而这火能烧死一群当官的。
“这样吧,你不让我联系你哥,那以后有事我联系你。”靳明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自己的号码,“如果哪天你想说说以前的故事,我随时恭候。”
戴林暄刚要拦截,靳明未卜先知地将纸条往回一收,刚好躲开他的手:“我还没调到这边的时候,就听闻过戴总的名声,不管是媒体还是网友,又或者你们那个阶层的人都对你赞誉有加,特别是品行。我从前不信,现在仍然怀疑,但我希望是真的。”
戴林暄微微一顿。
这话却触了赖栗的逆鳞,眉眼间顿时浮现出暴戾的情绪,又因他哥在场而生生压了下来。
“我哥怎么样是我哥的事。”赖栗夺过号码纸条撕成碎屑,扬在了空气里,“少来绑架!”
赖栗推着戴林暄上了副驾驶,而自己上了驾驶座。
靳明隐约听见了一句“不过是一丘之貉,有什么资格……”,可惜没来得及追问,车子已经扬长远去。
很奇怪,作为受害者,赖栗似乎一点都不想真相大白。
靳明陡然冒出了一个不是特别恰当的比喻——屠龙者终成恶龙?
那么小的孩子必然不是屠龙者,可有没有成为恶龙暂时还不明确。而身处泥涡中心的戴林暄又真的能独善其身吗?
靳明谁都不相信……可他转过身,想到了局里那位不知名的嫌疑人,还有被他们亲手送出来的宋自楚,又不由得想——
或许这位豪门贵公子真的表里如一呢。
*
赖栗握着方向盘:“你是不是早就认识靳明?”
戴林暄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谈不上认识,一年多前在国外见过一面。”
赖栗五指一紧:“聊了什么?”
这题太难答了。
回答记得,以赖栗的性格肯定会“吃醋”,回答不记得……赖栗又会觉得他隐瞒敷衍。
“我记性也没那么好,不相干的人和话哪里全都记得清?”戴林暄哄得十分熟稔,“也就和你一起的事情显得我记性好点。”
“……哥。”赖栗下意识伸出手。
戴林暄:“双手开车,安全驾驶。”
赖栗磨了下犬齿,僵持两秒手又握回了方向盘。
戴林暄问:“你刚才对靳明说‘一丘之貉’什么意思?”
赖栗面无表情地说:“你不要管。”
“不能和我说?”戴林暄道,“你总说我隐瞒你,你却好像隐瞒了我更多。”
赖栗:“我没……”
戴林暄道:“如果不是突然车祸昏迷,让我发现了宋自楚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赖栗微微一僵。
戴林暄说:“刹车,别抢黄灯。”
赖栗下意识照做,车子猛得一顿,堪堪刹在了停止线前。
戴林暄静静看着赖栗的侧脸,半晌都没等到回答。他收回视线,没继续逼问。
戴林暄最近时常后悔。
如果早一点发现就好了,如果早一点干涉教育,赖栗就会成为一个更健康的大人。而不是变得无法无天,甚至和他陷入如今这样畸形的、不伦不义的局面。
这不怪赖栗。
他从小经历那些非人的折磨,成了一个病人,满脑子零碎的记忆,却挑拣不出一点真实,光是想想都让人痛苦,而赖栗却表现得很轻松。
他真的没有被病情折磨到吗?真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自洽吗?
车开到了戴氏园区。
下车之前,赖栗突然开口:“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