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明敢来诞市闯,显然早早做好了准备,他手里有好几个线人,正式批捕霍敬云后,靳明率先抓了港口的卸货工人,这几个都经不住审,十二个小时没到就招了,他们只是拿钱办事,有时候会“运人”,有时候还会接一些带着细微标记的货,单子上填的可能是寻常货物,实际重量却明显不对,他们只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次就能拿到万把块钱。
至于到底是什么货,他们也不知道。
工人供出了领导,领导嘴是严一点,可一早知道顶上面的大老板都被抓了,警方没给通告,他们下面的人也不清楚是什么事,是不是自己这个事,心肝儿直打颤,只比工人撑的时间长那么一点,就溃不成军地招供了不少人。
下至港口的管理层、各类工人,上至审核、抽检部门,霍家海运集团的高管……警方就这么一层层地往外扒,短短几天竟然揪出了一连串的葫芦藤。
警方暗地里做了多少努力,赖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要这些事快点结束,以了结戴林暄的执念。
这样,他哥才能好好的,腐烂的伤口才能长出新的血肉。
……
戴林暄长长地叹息一声。
赖栗瞒着他这么多事,怎么好意思因为他的不坦诚而发疯?
这大概就是皇帝的双重标准。
赖栗恶意满满地道:“哥,就算你现在活着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可能接纳你了。”
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空考虑以后的发展,保全当下才是最要紧的事。贺成泽做事从来小心,不会在这时候节外生枝。
戴林暄抬手挡住眼睛,安静了很久。
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大石碎了吗?并没有,心反而越跳越乱,呼吸越发艰难。
这些案子都还没定性,只要没有法官的一锤定音,就都不算数,后面的路还很长。
霍敬云是抓住了,可真正相关的罪名只有迷|奸少女,甚至连这一项都可能推翻。霍敬云一口咬死视频的她们当初都是自愿的,只是装晕增加情趣,并不是迷|奸。
十二年过去,视频们里的女孩们早就不知去向,生死不明,如果没有她们的口供,还真的很难定罪。
至于走私“违规货物”,又没抓到现行,并且供述的那些人都不知道是什么货,如果被捕的那位高管一人担下,也很难把整个霍家扯下水。
贺成泽这边查起来只会更复杂。
唯一庆幸的是,赖栗应该没真的和他们接触,只是故意说那些话刺激他……小心眼的东西。
“叫靳明他们小心点。”戴林暄轻出了口气,放下胳膊说,“如果贺成泽打算报复妈妈,恐怕也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毕竟只要解决靳明、再解决掉专案组的一两个人,这些追查大概率会不了了之。
过去无数罪恶都湮没在这种直接暴力的手段下,终年不见天日。
赖栗看了他一会儿,蹦出一句:“你关心靳明?”
“……我更关心你,关心妈。”戴林暄动了动脚踝,锁链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响,“可你愿意让我关心吗?”
“她会找人保护自己。”赖栗冷冷道,“哥,她不需要你。”
戴林暄点头,平静地嗯了声:“对妈来说,我最好是别出生。”
赖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刺痛到了戴林暄,一面因为他哥为别人痛苦而抓狂,一面又不得不忍下暴躁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自己会请保镖,不需要你做什么!”
戴林暄拥住赖栗的肩背,压进怀里轻拍了拍。
“我知道……我知道。”
赖栗剧烈的呼吸勉强松缓,肢体肌肉还是紧绷得厉害。
戴林暄问:“你也会去爸…的葬礼?”
赖栗嫌恶道:“我去做什么?”
赖栗的经历很复杂,可他的世界却很简单,一切言行都以“戴林暄”为中心主题,他厌恶一切与他哥沾上关系的人,想弄死一切污染他哥、使得他哥腐坏的人。
“你为戴恩豪伤心?”赖栗脸侧肌肉跳了跳,神色僵冷,好像戴林暄敢说一个是字,他就能把戴恩豪从棺材里拎出来挫骨扬灰。
“伤心谈不上。”戴林暄眼神微微放空,“就是有点……突然。”
尽管医生很早就说过,戴恩豪很可能熬不过今年,可真得知死讯的这一刻,戴林暄心里还是涌起了一股无名的郁气,堵塞得厉害。
前十八年里,戴林暄在“父亲”身上感受到的只有漠视与厌恶,中间十年,戴恩豪又好像成了最“可怜”的人,父亲强占妻子,并把不该出生的孽种安在自己名下,自己还车祸成了植物人……
戴林暄曾对他感到诸多的抱歉与愧疚。
直到这两年,随着深入的探究与调查,戴林暄才发现没有一个人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