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鱼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这皇宫几百年来未曾变过,宝砌池塘,柳锁红桥,台榭处处,殿宇俨然。这是她的家,也是天底下最无情的地方了。
文竹提着羊角风跟在后面,甬道两侧垂柳轻曳,李昭鱼一路漫无目的走着,文竹看她走的方向,想要出声提醒,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李昭鱼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明霞宫,她看着那紧闭的宫门,脚步停顿很久,转身时候朝着跟着的人说让他们先回去。
跟着的人离开,只有文竹有些颤颤地开口:“公主……”
李昭鱼拿过她手里的羊角灯,温声说:“在这里等我。”
文竹开口:“公主,陛下有旨,这里不让人进来的呀。”
李昭鱼茫茫然站了一会,还是走了过去,文竹看着那把守宫门的人先是行礼,而后满脸为难之色,最后李昭鱼深深的宫墙望了一眼,转身离开了。
那看守的人自然知道这位长公主的身份,惴惴不安,可守住宫门是死命令,没有圣上的旨意绝不能开宫门。
文竹走过去迎上李昭鱼,“公主……还是想要见一见太后?”
李昭鱼捂着心口,那里像是压着什么一般,喘息困难,她摇摇头,“罢了,回去吧。”
远处鹤鸣集响,又很快变得阒寂无声。
尖锐的笑声回荡在宽阔的内殿,贾献容脸色惨淡,可仍旧带着骄傲的神色,她看着眼前的人,厌恶地闭上了眼睛。
“你如今满意了?”
贾献容端坐在梨木椅上,看着眼前的人冷淡地问道。
沈婉均款款挪动着步子,在宫殿里环视,这里空无一人,只有贾献容一个人,孤零零的滋味不好受,沈婉均是知道的。
她嗤笑,“当年你囚禁我的时候也是如此光景,可是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出去,我的儿子会登上帝位,哦,他也是你的儿子啊。我那些年在深宫中煎熬,可我当时还有希望,你如今,却是油尽灯枯,你贾家已经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
沈婉均的眉眼被铜灯照着,那素来清丽的面容上有几分狰狞可怖。
她像是要把如今的畅快一吐而尽,捏着帕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摸着自己的鬓发,“当年你我二人一同入宫,我沈家五世高门,你算什么东西?陛下喜欢你,我知道,可我也知道你压根不拿他当回事,你什么都不当回事,可最后呢,还不是要为了家族变成算计筹谋的疯子,你和我又有什么不一样?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贾献容的手早就不干净了,贾家污浊不堪,她也不能免去那一身淤泥,已经在这个位置多年,辩驳过于矫情。
但是她还是冷眼看着沈婉均,“本宫的手就算再不干净也不至于延误凉州战事,眼睁睁看着让张家覆灭,你们沈家打击边境势力,最后引火自焚是活该,与我贾家无关”
沈婉均咬牙切齿,“呵,这皇后之位你做的安心?拿你的亲骨肉来换的,我倒是觉得很划算。”
贾献容枯木一样的面容终于有了一点不一样,她扑过去想要掐住她的脖颈,却被沈婉均推在了地上。
沈婉均不无得意的笑着。
当年沈家已经势力渐被贾家架空,这是陛下有意为之,她假意和贾献容交好,贾献容其实从来看不清沈婉均,但她以己度人,总觉得沈婉均也是诸多不得已,家族之事她们也只能被裹挟。
况且当时沈婉均对她从来是和和气气,两人年纪相仿,也有相交之意。
贾献容后来一次次觉得自己实在天真,她被自己的愚蠢日复一日地折磨着发疯。
两人一同有孕的时候沈家已经是倾覆在即,但她没想到,没想到沈婉均孤注一掷,做出了那样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