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寂静得令人窒息。
皇帝不急不缓地落座于皇后身侧,德妃便迫不及待打破沉默。
“皇上,皇后私自放走禁足的容贵妃,臣妾和春贵嫔都可作证。”德妃端正跪身,颇有几分理直气壮的恳切,“协纵宫妃私逃亦属欺君大罪,皇上绝不可轻饶啊……”
春贵嫔也随之跪下,迟迟不发一言。
“是朕让皇后送容贵妃和沐嫔出宫,为太后祈福。何来私逃一说?”君珩淡淡扫了云柔哲一眼,话间大有盖棺定论之意。
“皇上袒护娘娘,宫中人尽皆知。可容贵妃毕竟有谋害太后之嫌,前朝的文武百官恐难相信这等说辞……”春贵嫔审时度势之后才徐徐开口。
“容贵妃所负冤屈,今日必须有个了断。”云柔哲端然正坐,面如沉水,“是你们自己说,还是本宫来说?”
德妃顿时心虚写在脸上,低头可见其额上在七月天里渗出的细细冷汗。
皇上虽自打进门就阴着脸,但仍默许了皇后的意思。与其让他从皇后口中听到她们的罪行,倒不如主动坦白从宽。
“皇上恕罪!”
半晌之后,德妃横了心向皇上先叩一首,而后指着身侧之人控诉。
“是春贵嫔欺骗臣妾给太后下药,借机栽赃给容贵妃……”
“德妃可真会过河拆桥,避重就轻。”春贵嫔显然比德妃冷静许多,没待她说完便打断道,“明明是你为了扳倒贵妃和皇后威逼臣妾,连自己的亲姑母都下得去手,还狠心杀了小信子灭口……”
德妃刹那间目瞪口呆。
春贵嫔怕是一早就谋算好了,所有事情都只脏了她的手,一旦东窗事发自己便可干净脱身。
“你……你竟敢攀诬本宫!”德妃涨红了脸,抓过她的肩头抬手就要打下去。
“德妃!”云柔哲及时呵止了她,语调并不尖锐,反倒一如既往平稳轻缓,但莫名有种无法抗拒的震慑力,“都被人当枪使了,还不打算全部交待吗?”
德妃停滞片刻,终是以手撑地垂了首。
若要证明自己的清白,难免言及她被春贵嫔拉拢的动机,还要解释小信子之死的细枝末节,无异于将春冬两家联手之事合盘托出,这可比谋害太后之罪更不可饶恕。
“皇上,臣妾知错了……”德妃再抬头时已泪眼盈盈,跪膝爬到龙足面前,“臣妾自东宫时便与容贵妃不对付,实在看不得她荣登高位代掌六宫,才……才出此下策……臣妾真的再也不敢了……求皇上饶恕……”德妃言罢,连连叩首。
“哦?德妃看不过容贵妃得势,却会去找春贵嫔合谋?”云柔哲并不打算让她含混过去。
春贵嫔眸底亦闪过一丝慌乱,遂跪身向前一步,“皇上明鉴,德妃向来看臣妾不顺眼,此次定是为了避免惹人怀疑才找到臣妾,如今还可把罪责全推到臣妾身上……”
云柔哲的清冷目光似夏夜凉风从春贵嫔面上掠过,“看来春贵嫔确实帮了大忙,德妃从前再嫉恨本宫和贵妃,也断无这等害人无形的本事。”
“皇上……”
眼看逃不过皇后慧眼,二妃只好将最后的希望寄于皇上。
“好了。”君珩略有不耐地抬了抬手,转面与皇后对视一眼,声音低沉而暗哑,“皇后想如何处置?”
德妃与春贵嫔面面相觑,皇上显然并不知皇后今夜所为,替她找借口袒护也就罢了,怎得还真打算让她亲手替容贵妃报仇?
云柔哲收回视线,睫羽震颤几次,郑重道,“德妃降为妃位,褫夺封号,以示惩诫,太后凤体康复前须日日侍奉左右,若再不安分便送回梅雪斋去。”
瑞妃无话可说,深知皇后还留着她的妃位已是看在太后面上手下留情了。
“至于春贵嫔……”云柔哲望向她的目光意味深长。
“娘娘要罚便罚,反正这镜花宫里刚走了一位沐嫔,再多一个春嫔又有何妨?”春莲芷对身侧的冬亭雪恨铁不成钢,对皇上如此纵容的皇后更是酸涩不甘地阴阳怪气起来。
未成想云柔哲骤然冷笑一声,“你的位份再降,还有意义么?”
春莲芷和冬亭雪虽都为世家棋子,境况却大不相同:前者要帝心胜于荣宠,与春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而后者视权势稍重于宠爱,且并非冬家的唯一选择。
皇后的诘问令春贵嫔不寒而栗,“那娘娘想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