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没打算跟一个病人犟,转身从小冰箱里找了点冰块,进浴室接了盆水,把毛巾打湿,裹了点冰。
再重新回到床边,平铺着放在发烫的额头上。
段祈野骤然睁开眼,和她四目相对。
他烧得有些神智不清,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混乱,抬手想碰她的脸颊,又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停住,自言自语道:“假的。”
“什么假的。”林鸢压着毛巾,再逐渐变温热之后,又放进水盆里,重新降温放回。
“你是假的。”段祈野滚了滚喉咙,“是梦。”
现实的林鸢不会对他如此温柔,更不会主动进他的房间,半坐在床边上,如此细致照顾。
林鸢只当他烧糊涂了,顺着话讲:“嗯,你做梦了。”
段祈野直勾勾盯着她看:“我就知道,你走吧。”
“我怕你死在这儿。”林鸢把毛巾下移,擦他同样滚烫的脖颈,“你要是因为这再出什么意外,你妈可不会放过我。”
段祈野不说话了。
只是任凭她揭开睡衣的纽扣,把冰凉的毛巾缓慢往下擦拭,一遍一遍。
林鸢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个小时,一身汗。
但物理降温还算有用,摸着烧退下去了些。
她轻拍了下段祈野的脸颊,轻声问:“现在好点了么?”
段祈野想了好久,久到对方都以为他睡过去了,才低低出声:“只有梦里和以前,你才会怎么都赶不走。”
林鸢怔住。
她不知道段祈野是不是又混淆了记忆,但这句听上去实在是有点心酸,吃了柠檬似的,一口下去,整颗心脏都像是泡在了那股酸涩里。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已经关怀足够,现在该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而动作上,却动作很轻地掀开了他的被子,缓慢躺上去,安抚道:“今天不走了。”
“是吗?”段祈野问。
手臂却下意识地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脑袋埋进了她的颈窝里,他的短发乱无章法地蹭过那片皮肤,酥酥麻麻。
林鸢被他突然的拥抱闹得后背僵住,明明做过更过分更露骨的事,却因为此刻如同当初青涩的触碰,心跳乱了一拍。
她听见对方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平静,像是进入了安眠。
只是没过多久,又感觉到他突然猛然痉挛,发出一声很是痛苦的挣扎闷哼。
“段祈野,做噩梦了?”林鸢低头看他。
而对方只是重重呼吸,身体僵硬,像是被扔进了海水里,即将溺毙一般,喃喃自语:“救他,先救他。。。。。。。”
“是梦,都是假的。”
林鸢轻拍着他的后背,绞尽脑汁搜索着如何能让他平静的办法,骤然想起了儿时妈妈给她唱过的童谣。
于是轻轻哄唱。
“小船晃了又晃,船铃叮当作响。”
“月亮藏进云里,河流奔向故乡。”
“而你呢,我的挚爱。”
“你应如同飞鸟,自由奔向远方。”
林鸢感觉到脖颈有点潮湿,像是站在夏末的晚风里,天上突然落了一滴细雨。
若不注意,稍纵即逝般的幻觉。
段祈野哭了,她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