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若隐若现的苍兰香出现在他身侧。
安逻盛眼眸仿佛颤抖了下,这也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身体犹如沉在湖底,不存在的力量让他抬不起一根手指。
宋和烟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眼里流露出惊恐。
他深邃,如同湖水蓝般的眼睛盯着她,脖颈爆出青筋,似乎想说些什么。
宋和烟没给他这样的机会。
她拔下发上的簪子,对准安逻盛的咽喉,一点点扎了进去。
很快安逻盛像一条濒死的鱼挣扎起来,喉间出现硕大的血洞,宋和烟站直腰,哀嚎遍野里,左右两侧的窗投射进火光和月色,照在她身上,一面是冰霜一样的白,一面烈如朝阳。
他很快就没了动静。
这个曾让她父皇棘手不已的男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宋和烟来到锁着狼的铁笼前,将铁笼的锁打开,被安逻盛饿了数日的野狼龇牙蹿出来,她没有动,手指拨了拨腰间的锦囊,头狼闻到一股刺激的气息,本能地远离。
紧锁的屋子里,不知是哪头狼先将绿幽的目光转向床上的男人。
宋和烟看着跳上床榻大朵快颐的四只狼,后退了两步,靠坐在门后,手里滴血的簪子在她身侧滴成了一个血洼,她勾了一点安逻盛的血,慢慢道:“阿鸾走到今日这一步,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你千不该,万不该,打她的主意。”
她这样努力地走向她,她怎么能止步不前。
她才是姐姐啊。
在骨肉咀嚼声里,宋和烟不期然地想起她杀的第一个人,战后的城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断壁残垣下伸出一双手臂,紧紧抓住她的腿。
她吓了一跳,先找位置让阿鸾坐好,自己去翻瓦砾。
阿鸾脖子上挂着一个草饼,被她当成宝,藏在衣裳里,饿的不行了才会吃一口。
但被她救出来的那个人,刚逃出生天,就抢走了阿鸾的草饼,她害怕的眼泪直掉,想去抢回来,可那个男人却将她一脚踹开。
宋和烟看到宋枝鸾脸上蹭上了污迹。
她才将她脏兮兮的小脸洗干净。
阿鸾最忍不住痛。
那时候却直到痛晕过去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宋和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力气,捡起一块砖对着男人敲了下去。
他也像安逻盛一样像鱼一样抽搐发抖。
她完全不知害怕,又给了他一砖头。
她第一次杀人,是因为那块阿鸾珍惜的草饼。
安逻盛是她杀的第二个人。
宋和烟摸着簪身上的凤凰图案,这支簪子是安逻盛唯一交到她手里,阿鸾送给她的东西,在漫长难熬的时间里,摸到这支钗总能让她充满力量。
她说这支钗的名字叫‘鸾凤夺珠’,是她认的义弟送给她们的,枝头上的凤凰展翅欲飞,此时凤眼上有一处血渍,宋和烟用干净的指腹擦去,发现安逻盛的血将凤眼染成了红色。
后背突然被门板撞了撞。
少女着急的声音颤抖传来:“公主,可以了吗?德山好像往这边来了。”
宋和烟看了眼吃饱喝足的狼和床上瘪下去的长袍,起身开门。
罗如云不敢进去看,她从宋和烟进去之后就一直在附近等着,西夷王的尸体不能留下,听到里面渗人的声音小了,她才出声询问。
看到宋和烟从里面出来,素色的衣襟上溅了大片的血,罗如云迅速检查了一遍她有没有受伤,确认她完好无损,方才牵着她的手开始跑。
为了伪造神迹,这里有一条近路直通神庙。
身后火光冲天,像倒挂而下的岩浆冲刷一切,像一场声势浩大的焰火,誓要将人间的污秽燃烧殆尽。
罗如云嫌宋和烟跑的慢,双手将她抱起来,像一阵穿堂风自火中奔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