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面颊上,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这两年在战场上,他无数次想起这样鲜活的画面,如今真真切切落在眼前,倒觉得像做梦。
“阿窈,”他开口时,语气里没了方才的轻松,多了几分凝重,“我来找你,除了看看你的伤口,还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林窈收了笑容,坐直了身子:“你说。”
“蒙勇临死前发了信号弹。”他看着林窈骤变的脸色,又补充道,“这信号弹能传十里地,附近要是还有他的残部,或者其他叛军队伍,用不了多久就会往这边来。这山谷虽偏,但不安全了,你们得随我们迁移。”
林窈心里沉甸甸的:“要是我们跟着你们走,会不会耽误你们行军?”
许之珩看着她满眼的顾虑,心里软了软,声音放得更缓:“无妨。我们这次来,主要任务就是诛杀蒙勇,如今他已经伏诛,任务也算完成了。”
他往前凑了凑,目光认真地看着她,“就算今日没遇到你们,我也打算派人去附近村落看看,把流离的百姓安顿好。你们跟着我们,至少能保个安全,总比留在这儿等着叛军来强。”
她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跟里正和乡亲们说。”
生死关头,大家的反应都极为迅速。
第二天天刚亮,山谷的空地上就站满了背着大包小包的人。
许之珩正在和金玉交代事情,见林窈过来,便朝她点头示意。
等众人都到齐,他走到队伍前,声音清晰:“出发后大家跟着士兵走,别掉队。青壮们辛苦些,多照看老弱。”
说完,他又吩咐金玉:“大部队先走,你留下去给康氏松绑,再找些木头在山洞外搭个梯子,让里头的人能出来。”
金玉应声:“将军放心。”
林窈在一旁听着,并未多言,他们不是那等残害同村的人,但也做不出以德报怨的蠢事,如今便让他们自求多福罢。
队伍在山道上走了半日,日头渐渐偏西。村民们虽脚程慢,却没一个掉队的。
到了一处山脚下,许之珩勒住马,翻身下来对众人道:“往里走便是暂居之地,大家跟紧些。”说罢率先迈步,拨开茂密的灌木丛,一条隐蔽的山道露了出来。
林窈跟着往里走,越走越觉得诧异。
山道尽头竟藏着个不小的山寨,木栅栏围得紧实,里面错落着十几间木屋,屋顶飘着袅袅炊烟,甚至能看见晾晒在院里的粮食和衣裳,倒不像个凶险之地。她
忍不住拉了拉许之珩的衣袖:“这山里怎会有山寨?是还有村民住在此处吗?”
许之珩回头笑了笑,刚要开口,金玉先接了话:“林小娘子有所不知,这山寨从前是山匪的老巢,不过那匪首是个明事理的,专劫为富不仁的商户,从不伤百姓。”
他顿了顿,想起旧事又补充道,“两年前郎君追剿另一伙恶匪时,正好遇上这位匪首,两人交手后反倒惺惺相惜,一来二去,将军便劝他招安了。如今他可是咱们军中响当当的杨将军,守着这处险要,没少打退叛军。”
说话间,山寨的木栅栏被推开,一个魁梧大汉大步走了出来。
他穿着短打,胳膊上肌肉虬结,脸上留着络腮胡,看着十分粗犷。
见了许之珩,他立刻拱手行礼,声音洪亮:“许将军!您可算来了!”
“杨兄,”许之珩也拱手回礼,语气熟稔,“今日带了些乡亲来暂居,叨扰了。”
说着侧身让出身后的村民,“他们都是林家村的百姓,遭了叛军威胁,需在此处安顿些时日。”
杨将军扫了眼众人,见大多是老弱妇孺,立刻热络道:“将军说的哪里话!乡亲们能来,是瞧得起咱们这山寨!快进来,屋里都打扫干净了,灶房也备着米粮,今晚管够吃饱!”
他刚说完,山寨里突然跑出几个小身影。
为首的是宋米,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裙,身形比两年前抽条了不少。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半大少年,林窈一眼就看到了张大山,如今他已长到林窈肩膀处,俨然有了少年人的模样。
“阿窈姐姐!”小米撒腿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仰着小脸叽叽喳喳,“你怎么才来呀?我和大山哥天天盼着你呢!”
张大山也走上前,有些腼腆地挠了挠头,“阿窈姐姐,我们都很担心你。”
其他几个孩子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说着分别后的事情。
素娘在一旁看着,笑着对王小鱼道:“孩子们跟阿窈亲,两年没见还记挂着。”
气氛一派和睦,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白衣的人从寨子中缓步走了出来。
白离身形纤柔,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素色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兰花纹,乌黑的长发松松挽着,只用一根木簪固定,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脸色愈发白皙。
来人的目光越过人群,直直落在许之珩身上,随即轻启朱唇,声音娇软,“阿珩,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