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一家人总是要整整齐齐的。
旁人与她无关,她也是为母妃好,只有父皇和弟弟陪她们一起,再无别的女人和异腹子了。
她从未放弃学习更多自保的手段,齐国西南一带许多人悉心钻研蛊毒,教她琴艺的老师在私底下便是位大家。
老师夸赞她天赋绝佳,将一身技艺尽数传授与她。
甜汤中被她下了无色无味的慢性毒,是她日夜以心血浇灌而成的蛊虫吐出的,初时温和、毒发时暴烈得要人肝肠寸断的剧毒。
父皇年纪最长,身子最差,估计最长活不过三年,弟弟与母妃最多也活不过五年。这五年,她可为他们准备了不少东西。
弑齐君、亡大魏者,会是她慕容妧。
她含笑望着他们惺惺作态、感动地饮下甜汤的面孔,快慰地心想:此毒难得,如此也算是割肉还生养之恩了。
送亲的路上,慕容妧拉住慕容慎的手,与他仔细分析了一路夺位手段,她要他登上云端再狠狠坠落,也要母妃亲眼见证这一切。
对于魏国这个敌国,她当然更不会留有情面。她给夏覃也下了蛊,要他为
承安帝挖下一条可以暗通曲款的隧道——
灵感是来源于老师告诉她的,齐国于西南贩卖人口的暗道。
老师还说,那条暗道已经被她悄悄暴露出去了,总有一天会被彻底铲除。慕容妧对此未置可否,她觉得老师还是天真了些。
三年后的秋宴,慕容慎荣登太子之位,亲自来到魏国朝贡。
宴会休息的晚上,慕容慎在宿明洲的护卫下潜入禁宫,悄悄与慕容妧见面。
她将两条密道都告知于他,以及暗渡陈仓的所有规划。
慕容慎自是千恩万谢,除此之外,他还给了慕容妧一枚齐宫特制的秘药,情真意重地对她说:“阿姐,等我出兵之时,未免你受更多的苦,这颗药可以让你不痛不痒地睡去。”
慕容妧含笑收下,请他留步,为他端上一碗本不欲拿出的甜汤——投桃报李,剩下的两年,就让他的身子再痛苦些好了。
那时她已生了死志,慕容慎离开后她便拿出那味药,准备在这个举国同庆的日子里与世长别。
她想,反正魏国的静妃生了副孱弱身子,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如此静悄悄地死去也无人在意。
可偏偏,宿明洲来了。
这个与她本该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在护送完慕容慎后又折返回来,借窗边树叶打落她欲要自绝的企图。
宿明洲对她说:“该死的另有其人,如果你想,我可以带你走。”
无懈可击的男子装束,男人的喉结与声音让慕容妧理所当然地将宿明洲认作男人。
慕容妧记得她当时笑得好大声,畅快得前所未有,她奇怪地问她:“见色起意也要分场合吧,你觉得你是什么救世神仙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了解我的痛苦,你……你又怎知我没要真正该死的人死?”她对着这个凭空而现的陌生人发泄着积压已久的怒火。
而她偏偏一句话就要她哑火:“怎么办呢,我就是见不得女子去死。”
她偏偏对她这个陌生女子如此耐心:“齐国的慕容妧有经韬伟略,谋士也不该如此寥落地死去,这是假死脱身的求生之药,用不用看你。”
宿明洲将药放在窗沿,转身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慕容妧的一场美梦。
慕容妧用惯了送人去死的毒药,还是头次收获求生之药。
后来,旧帝如期暴毙,慕容慎如愿登上皇位,正式出兵攻打魏国,承安帝这老东西也给她下达了赐死的谕令。
给她送行的人是夏覃,可笑这个夏覃,在蛊毒的操控下还以为自己对她动了心,假模假样地故作深情:“妧妧,我爱上你了,但皇命不可违,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妧妧懂你的无奈,覃郎,为了下一世还能与君再续前缘,妧妧临死之前想与你共饮一杯交杯酒,可好?”于是她含泪道,为夏覃在酒中悄无声息地下了味七日绝。
慕容妧到底用了宿明洲给她的假死药,以蛊操纵夏覃将她虚虚掩埋至乱葬岗后,重获新生。
再次与宿明洲相见,是宿明洲带着精锐急急往曲城赶。
逃出后只隔两日便相遇,仿佛上天冥冥注定的缘分。慕容妧还惊讶的发现,此人分明是个女子。
这份惊讶未持续多久便化作理所应当,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早已给她解答:或许女子会为难女子,可在这男子拼尽全力排斥女子、力主男尊女卑的世道上,想要救女子的,也唯有女子。
她的母妃没有给她好的范例,但她的老师给了。
收起回忆,慕容妧与守卫带着慕容慎走出地牢。这次的甜汤中,含有令他的肢体在短时间内陷入麻痹的毒药。
慕容妧快慰地想,她可真是五毒俱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