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和与那管事道:“既这般,我便回去寻上一寻请柬,这贺礼,还请先行收下。抬进抬出的,一条街上瞧着,也不好看。”
那管事到底没说教给拿走,虽他觉出康和跟范景就是那般来巴结的小商户,这几年里,这样的人,宅子上可见得忒多了,一回拒了二回又来,面皮子堪比城墙厚。
今朝是欢喜日子,且也不想弄得太难看了教贵人瞧见,便与这些小商一点脸面,录了名儿留下礼,到时宴罢了,再教主子定夺是留还是返回去。
康和瞧着他跟范景的名儿给单计在了另一只礼簿上,与之摆在明面儿上的那只烫金礼簿简素得多,且上头还已录下了两三页的名字。
他暗自将这些看进了眼里,没言,同范景返回了去。
骡车上,康和想着过去与邹家来往的事,这些年遇着节日两头都在互送着节礼,邹家的礼一直送的都不差,倒教康和并未去想过人心意是否变换。
如今想来,邹家门户见高,富贵非常,早已不是昔年守着那间两层小楼烛火铺的小商户了。
说句难听的,人指甲缝里头露出来点儿,也都是他们这般小农商所没见过的。
细细思来,这几年礼是见贵,可论起心意,还真当是不如昔年了。
当初才走动时,来往的礼尽数是按着对方家境,念着人所需相送,好似是灯油、烛火这些物;
后头的礼见贵,却多是些华而不实的礼,好似贝饰恁般物品,虽在他们县城这头少见,稀罕,与他们这样的人家,确实用处不大。
今想来,说不得是库房按着名单分送的礼,这样的物,虽不实用,却能彰显邹家的神通和富裕。
正是康和想得出神,手上忽得温热一片,他回神,见范景竟握住了他的手。
他心头一暖,抬眸看着目视着前方,状似无事的人,他道:“我没事。”
范景闻声才回过头来看康和。
康和道:“早些晓得了那头是甚么个意思,咱们也不肖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过些日子再看,瞧瞧那头是怎么个说法,若是误会便罢了,倘使真这般,往回也就如此了。”
范景应了一声。
且说邹家,这日寿宴弄得气派热闹,城中多少排的上名号的商户都前来贺了喜不提,就连一些官户也前来捧了场。
他面子得光,白日里吃了不少酒,席散时,已有些昏醉了。
一觉睡至翌日快午,醒了来,盥洗罢了,整好与他丈夫一块儿用了些清淡饭食。
管事的便前来禀告寿宴日里没有请柬又来登门送礼的人物。
邹夫郎听着管事的过了一遍名儿,许多都是他不知名讳的,听着老夫子说书一般的没个尽头,正有些不耐,忽得听了个熟悉的名儿。
“等等,你可是念了康和这一名儿?”
“正是,说豆惠坊那头开猪肉铺子的,他们家隔壁铺子上的卤水鹅倒是一绝。”
邹夫郎听此,登时确信没有重名,他道:“康三郎如何没有请柬,我拟的名单里头分明有这名字。”
管事的一听,连告罪道:“他言落在了家中忘拿,便留下礼说回去寻了,可这一去便没再回,客来客往忙着,我一时也没留意,倒不想当真是宅里的客。”
邹夫郎有些不欢喜:“你把人拦在了外头,人面子上挂不住,都回去了如何还会来。”
管事的正想再告罪,这当儿上邹夫郎的丈夫却开口道:“你俩说得是那杀猪户啊,不怪我听着觉耳熟。”
“你甭怪林三,这姓康的确是没有请柬,他回去寻也不过是全着面子的说辞。”
邹夫郎问:“你这般说是何故?”
“那日我过了一遍你的名单,瞧着这杀猪户便给划了去。派请柬的事儿是张勤办的,林三儿自不晓得。”
邹夫郎听丈夫恁般说,蹙起眉头:“好生生的你划我的请客做甚!”
“就一个杀猪人户,不过小农商之家,请了来有甚名堂。”
邹夫郎的丈夫道:“你这场宴来的都是些甚么人物,要教这般小户子来丢了丑,不是连带着也笑话你不会结交么。”
“人不是你说的那般不知轻重的农商户,咱手头上的药烛秘方便是他给弄来的。”
邹夫郎的丈夫不以为然:“那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一场,用你这样记着?你啊,便是爱念旧情,恁般人家,以咱家里如今的位置,除了来沾好,还能与咱甚?”
邹夫郎知这些理,可心头还是更为不满丈夫替自己做主之事,他道:“不论那是个甚么人户,你也不当未与我打声招呼便自就给划了去。”
“好好好。这事是我不对,我也不过想着是户小户,无关紧要,你那几日为着寿宴之事多忙,就没来扰你。”
邹夫郎冲林三道:“你备份回礼过去,请了人明日上家里,我与人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