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女士将匣子扔进一个手提箱那种漆黑的,最常见的,被警察拎着招摇过市,也不会引起丝毫怀疑的手提箱带着祂祂离开了她的公寓。
噢,曼谷,一座有趣的城市。
夏天是为它量身打造的监狱,每个人的背脊都淌着汗水,日光永远像针一样锐利。
高楼大厦和贫民窟分立在街道两侧。巨大的跨国公司的广告牌下,挤满了装饰过于花哨的载客三轮摩托,卖小吃的摊贩,和茂盛的热带乔木。
中央警署是一栋六层楼高的混凝土建筑,伫立在石龙军路的街角,玻璃幕墙被雨水淋得泛黄。
负一楼的通风系统似乎出了点问题,整个停尸房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
郑心妍把手提箱平放在地板上,打开箱盖。
那位德高望重的议员先生,盖着白色的裹尸布,躺在棺材形状的抽屉里,脑袋以一种稍显滑稽的角度,勉强缝在脖子上。
祂祂摸了摸他冰冷的,比普通尸体更苍白一些的手指。
祂祂说出一个名字。
“杀死他的人是巴色·通沙瓦。”
刑警女士回到重案组的办公室,把那个名字输进警方的数据库。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这个名字无法让她确定凶手。光是曼谷,就生活着七个名叫巴色·通沙瓦的男性。
郑心妍在厕所的隔间里再次打开手提箱,在祂祂面前排出七张用A4纸打印的照片。
“你说的巴色·通沙瓦,是哪一个?”刑警女士急切地问。
祂祂只是悠闲地打转。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案子,真相是一片混沌。
人类总在寻找答案。但唯有混沌,才是万物的真相。
“你想知道凶手的名字,我已经实现了你的愿望至于凶手是哪一个巴色·通沙瓦,那是另外一个,全新的问题。”
女人抿紧嘴唇,像在吞咽无处发泄的怒火。
“你还要什么?”她问。
祂祂犹豫了一下。
在那个亲吻之后祂想要的东西,好像比从前更多了一些。
但祂祂不应该在人类浅薄的欲望中沦陷太深。
祂要提出一个更逾越规则的,绝不会被通过的请求。
“我想跟你过夜。”祂祂说。
刑警女士沉默了三秒钟,扶着厕所隔间的墙壁站起来,鞋底蹬在祂祂脸上,把祂踹回了匣子里。
很好,但也不是非常好。
从没有人用如此粗暴的方式,拒绝祂祂的交易。
真是个狂妄又暴躁的女人。
祂祂躺在匣子里,小生了几天闷气。
如果不是看在那个吻的面子上,祂祂一定会给她一点教训。
而那个吻,那个吻噢,祂祂绝不会回味人类的吻。
刑警女士的探案进行得并不顺利。
没有物证和证词,她只能暗中调查七位巴色·通沙瓦的背景,经历和不在场证明。
从警方可以获取的资料来看,七位巴色·通沙瓦,都和三位失去脑袋的死者没有任何关系。
署长每天都在大发雷霆,说“曼谷断头案”要是再没有进展,就要把整个重案组扔到帕夭府的水库去喂鱼。
他甚至已经拟好了调令,就差在上面盖章签字。
一周以后,她们又见面了。
郑心妍租住的公寓,在帕乎叻区一栋上了年头的居民楼里,房间和木匣一样狭小。墙漆斑驳剥落,像在绘制一些并不存在的大陆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