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你再商量商量,再涨一毛钱行不?我都听说了,林万佳把那个铺子租给你朋友了,想来你也是不差这点”
她看着苏叶渐渐圈了红的眼眶,声音愈来愈小,愈来愈虚,乃至于最后心虚到讲不下话,只能默默收了尾声,沉默地同苏叶对视着。
良久,女人低声道道:“小叶子,姐赚得太少了,你体谅体谅姐吧。”
苏叶背过身,擦了擦眼眶,道:“姐,你不是第一个和我提涨价的人了,我仰仗你们吃饭,咋能不体谅你们呢?可是,你也知道我这是怎么做的”
她吸了吸鼻子,又抬手擦擦泪,嗫喏道:“对不起啊姐,你知道我这个控制不住泪水的。姐,一件我就赚那么点钱,都是透明的,再加点,连我出门喝口水都不够了。”
“可是,小叶子,姐这孩子上学正是花钱的时候,这点货真的就像借你的一样,哎!”
苏叶转过身,一双眼眶通红,幼嫩的小脸上满是伤感和脆弱,默默点头:“那姐,咱这可能得好好想想了,我这也得给自己攒点生活的钱,挣得太少,我就不能和您一起”
“别啊!”女人急了。
找个人出去帮她做,不比她自己只守着这个小店赚得多?她每天就靠着上下班上下学的人赚点小钱,苏叶这个“送货员”给她带来的收益,不能被轻易放掉。
可她的话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苏叶的泪珠也顺着圆鼓鼓的脸颊滚落下来,在不施粉黛的脸上留下了两道水痕。
一瞬,让女人失去了全部讲话的力气。
她握了握手,像是下定了决心,咬牙道:“那姐就少赚点吧!总不能和你们年轻人争这点,你们年轻人也不容易。行了,来,抱抱,别哭了。”
“不了,姐,你说得对,涨吧。不过”苏叶被乖乖地抱了一下,咬唇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女人笑了笑,“文绉绉的呦,你说。”
人畜无害的小兔子轻轻抓住了自以为是的黄鼠狼的衣角,晃了晃,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渴求和希冀,以及一点点的天真,小声道:“我可不可以,认识一下供货商啊?”
苏叶点点头,“那好吧,原谅你了。你好奇怪啊,感觉回来的路上你就闷闷不乐的,刚刚还留我一个人在外面受罚,简直是罪大恶极!”
“不会是中暑了吧?”苏叶凑近看她,“马上五月了,衣服确实厚了点,明天再带你去买点薄的衣服吧?安市的夏天很没规律的,我去年四月底就开始穿超短裤了。”
关上门,先前因着齐声而带出来的诸多困扰和思考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云璃揉着自己的下颌关节,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眉目云蹙云紧。
她认识的人里有母亲姓林的人吗?
或者说和她家一样,干脆随了母亲的姓,姓林的人呢?
现在四个月,说明是1998年生人,这样的人她也认识而且不少,其中姓林的更不少,至于同龄人和朋友的母亲的姓她哪里能记住那么多?她能记住朋友里有多少个姓林的,就很不容易了。
林万佳林万佳,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重要,这个人将会贯穿始终,甚至在二十多年后还有她的作用,可她真的想不起来这个人在哪里,她的生活里真的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为什么,一个给予苏叶助力,给了她开始机会的人,连对话中都不会出现呢?
苏叶趴在桌子上,下巴垫在手背上,眼珠子转了几圈后烦闷地闭上眼,“你别转悠了!看得人头都大了,你有什么话想说的你就说好了。”
云璃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倏地跑过来坐下,道:“她具体什么时候结的婚啊?为什么邻里间都没有说的?”
苏叶烦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她没有办酒啊,就是给四邻发了点喜糖。那男的也是个神经病,万佳姐说不想拍婚纱照就真的不拍了,结了婚也没在家待几天,而且他们都不在这边见面的,去哪儿我也不知道。那人是特殊职业,就才半年不到吧,三月初那男的就死了,西边镇上化雪化了个小洪灾来着,给淹了,你说说,死也死不干净。”
“别胡说八道。”云璃针对的是这人对那个孩子的吐槽,可心底更觉奇怪。
不办酒,不着家,甚至不进家门,有了孩子人就死了,怎么这么神奇。
有点像林万佳能安排出来的事情。
也像是能在1998年发生的神奇事情,毕竟网络几乎还没开始发展,通信在安市这样的小城市也几乎没有,人们的远距离交流还靠着书信,最多有个小灵通,信息宣传还靠报纸,处处透露着不方便,可也处处都是漏洞。
苏叶才懒得想这些弯弯绕绕,她埋进肘窝里,长舒一口气,“好烦啊”
云璃轻轻按着她的头,“万佳姐想好了,我们也没资格说什么的,顺着她的心意做其实也不错?”
苏叶:“你什么都不懂,你真的什么都不懂。”
云璃:“嗯,我是什么都不懂。”她坐在一旁,陪着苏叶,“所以呢,你要拒绝林万佳吗?”
“不是我也会有别人的,可我心里就是难受。你知道吗,其实整个市场加起来,都没有万佳姐会做生意。你知道她最红火的时候经营几个铺子吗?”
“我就是看着这么厉害的人选择退隐,我好难受。”
云璃沉默。
她确实不太懂商业,但也能听出来林万佳的厉害,可云厉害就云不对劲。
这是为数不多的,她毫无印象的人。
她看着苏叶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模样,抬手擦了擦她的眼角,道:“这是她的愿望嘛,帮她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