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三年,结婚七年,从认识到现在拢共也有十年了。蒋逸想回忆点什么,或者说反省一下梳理梳理这段感情,但她做不到。她想了半天都是乱的,反而脑袋越来越胀。
她又准备起身去找点喝的,白酒或者什么茶咖啡都行,结果看见面前茶几上放着骆驼骨烟盒,好像是刚才自己在车上抽烟塞进兜里,刚才嫌膈随手放在那儿了。于是她换了主意,抽了一根出来。
打火机脆响的那一瞬,蒋逸轻易想起前段时间她还在I国时云璃给她打电话,开口第一句是质问她抽了多少烟。于是从I国回来之后她有意不让自己在家里吸,但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容易焦躁,办公室的烟被她快抽完了。
现在好了,她亲耳听见云璃对她说“离婚”。其他不知道,目前看来已知唯一“好处”是香烟自由。
对,离婚。
蒋逸将蓝色火焰对准香烟头,点燃,指间夹着它一吸,再慢慢吐出来,烟草味儿刺激着喉肺和感官,让她勉强清醒了一点。
她想起今天的云璃,还有那通电话。
其实没什么意外的,云璃说出的“离婚”两个字,蒋逸的感觉居然是尘埃落定,像是法院宣判的死刑今天才亲耳听见执行。
她不意外,任何一段结束都有预兆。其实仔细想想她早就预感到这一幕,不是今天这通电话也会有另外一次。
十年的感情说结束就结束,要称不难过蒋逸自己都骗不过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就是证明。
但说多痛苦,好像也没有。
蒋逸想起来云璃客串过的一部电影,主角分手后痛苦到失声的地步。那是一部沉闷的电影,蒋逸完全是因为云璃才观看的,但她此时奇异地想起这个镜头主角无声地穿梭过人群,眼泪却那么汹涌。
她应该哭泣吗?
蒋逸揿灭香烟,她在想云璃。
阿璃此时在干什么呢?
阿璃会比她更难受吗?
大概是烟草的作用,现在再回忆那一通电话,蒋逸感觉更清晰了一点。云璃其实说完“离婚”后停顿了一段时间,具体也记不清多久了,只是两个人都在沉默,最后云璃挂了电话。
云璃在沉默什么,在等她挽回吗?还是在等她说离婚怎么安排,毕竟两个人光财产就值得一场年度舆论大戏。
蒋逸当然相信是前者,后面是她满身铜臭的臆断。但她也知道、也相信云璃知道这不可能。
她们吵架吵得面红耳赤,摔门摔抱枕离家出走都有过,什么阴阳怪气的话也会说,但也确实不会说真正伤人的话,比如拿离婚来威胁。
那不是威胁,那是拿这段感情开玩笑。
所以云璃在等什么?
也许她说出口的那一霎自己也没想到吧。这不是云璃深思熟虑后说出口的决定,而是她的冲动,却在开口之后才发现这有多么理所当然又难以置信。
当然难以置信了,傻瓜。
蒋逸笑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摸烟盒的时候发现已经空了,烟灰缸里全是长长短短的烟把儿,再一看手机已经三点半了。
他爹的。
蒋逸摇摇晃晃地把自己挪去卧室。没开灯,也没收拾,就直接那么躺下睡了。
她以为自己会失眠,但她入睡得非常快。光怪陆离的梦境很快就涌上来湮没了她方才勉力维持清醒的神智,像中了病毒的电脑播放PPT,乱七八糟地闪出现又飞快地消失。
偶尔她甚至能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却不知道自己在梦什么。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几何膨大缩小,过了一阵变成熟悉的卧室天花板,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蒋逸睁眼时又离得极其远,不知道为什么有个声音告诉她要去接触,怎么也够不着。
蒋逸情急之下叫了一声“阿璃”,杳无回音,她才忽然清醒。
开灯四望,对影成双。
蒋逸起身趿拉着拖鞋摸出温度计,一量三十八度。
大概是发烧又兼睡梦惊醒的缘故,蒋逸感觉昏昏沉沉的,想什么都要半天。她寻思了半天想睡之前自己昏昏沉沉可能是发烧的缘故,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当务之急是降烧。
但她自己没照云过人,甚至连自己都是靠私人医生、后来靠云璃给她安排周全这些事儿,发烧吃什么药干什么事儿她还真搞不清。
蒋逸摸出手机准备给私人医生打电话,忽然又停住了。
她这边打电话叫完医生,那边云璃醒来估计就知道了。
那就太恶心了。
刚提完离婚,说的时候也没提挽留,转头就开始发烧这疼那痒。这不是故意折腾做作是什么?
蒋逸自觉还不至于下贱到这个地步,她不想让结束了的荒诞十年末了还要填上一笔更恶心的剧情。
但再和谁联系?谁都能和云璃产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