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一样。
他一定是在做噩梦,那可是叔叔,是从顾家把他扯出泥潭的人。
这四年里,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追逐沈叙白,达到他心中的标准,渴望得到他的慈爱。
他无时无刻不在庆幸,当初是沈叙白选择了他。
他抬着头仰望,抓着他的手往上爬,害怕自己配不上这份恩惠,又害怕自己会辜负他的期许。
每一次在和顾子骋做比较时,他都会时刻紧绷着,提心吊胆的害怕被超越,丢失在他心里的分量。
那句话在耳边不断回响。
“有些孩子怎么教都教不会,怎么学也学不好,再耗费心神不过是浪费我的精力。”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刺进了他的胸口,没入血肉顿生致命疼痛。
如果当初真的那么想,何必又来可怜他呢?
他做的这一切,对于叔叔来说就这么无关紧要?可以丢弃他像丢垃圾一样的随意。
顾斜唇角竟有了一丝笑意。
哈。
他甚至没有再听顾子骋和沈叙白的交谈,他蜷缩着身体,伸手扯掉了链接的耳机线,砸在地下,接线失灵,滋啦滋啦的从设备里传出声音。
顾斜屈膝跪在地上,额头发晕,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耳鸣高过电脑里的窃听声,一波一波的情绪在脑海里激荡起来,以至于身体痉挛。
过了很久,他才瞳孔重新变得明亮起来,眩晕感如雾一般散失,他看清了眼前的地面的纹路。
一滴汗落在地上。
顾斜仰起头,眼前是黑暗窘逼的暗室,微弱的led灯在他眼底投射一缕白光,呼吸到肺部的空气寒冷,自己的手掌被碎片刮蹭出一道道伤口。
他看向自己的手,重新恢复平静。
他爬起身,随意用纸巾擦了擦掌心,又将满地狼藉收拾好。
重新回到电脑前,叔叔已经不再需要他,他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又抛弃了他。
既然抛弃了,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既然抛弃了,那接下来他也不需要再在他面前做任何事,也不需要低声下气的讨好,束缚自己。
手掌指节上还有血迹,他垂眸,伸手去按下电脑。
“叔叔,这是律师事务所吗?您有朋友在这里?”
男人悦耳的声音从电脑传出,“是啊。”
顾斜心想,或许他也该找个律师,咨询关于如何脱离监护人的法律程序。又该仔细询问关于造谣污蔑,该怎么判刑。
施虐欲席卷来,顾斜甚至在思考怎么样折磨一个人,一个他尊敬至极的人,从而达到快意。
到那时候,这个人又是否会后悔今天说这些话呢?
压下满心的恶劣的欲望,顾斜伸手准备关掉电脑,却忽然停住。
“子骋,有件关于顾斜的事,你也来听一听吧。”
*
沈叙白耐着性子带顾子骋逛完了海洋馆,然后带他到了事务所。
江律师泡了两杯茶端上来,放在了沈叙白面前的桌子上。
“沈总,这是您要的起诉材料,我已经整理好了。”江律师把文件放到他面前,“我们确保一定能起诉成功,但是关于流程上的问题,最好还需要一个关键点。”
这些话江律师前段时间就跟沈叙白讲过了,但他目光不经意扫了一眼旁边的顾子骋,心底发虚。
顾子骋疑惑的回望他,心下奇怪,叔叔带他来这做什么?
沈叙白鼓励他,“继续说。”
江律师又看向面前的总裁,擦了擦汗,“关于起诉顾川对其幼子使用家庭暴力的行为,我们以伤情证明,被害人口供,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中的条律,已经基本坐实了其犯罪行为的可能性。”
顾子骋眼眶撑大,猛的从皮质沙发上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