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砚书一直陪着萧迟月待到晚上,这才抽身,前往赫连翊暂居的营帐。
她上次见赫连翊已经是小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误打误撞认错了人,差点反手将人家的小命弄没了,这次见面倒还有求于他,难免有点尴尬,在门口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这才着人前去通报。
进门的时候,赫连翊正坐在榻上喝茶。
季砚书和他没有和赫连铮那么熟,按理来说,南疆现在还是大祈属国,赫连翊虽然是一国之君,但论起身份来应和季砚书不相上下。不过如今情况今非昔比,她也不矫情,对着对方行了个标准的南疆礼。
等季砚书起身,赫连翊才笑着示意对方落座:“快坐吧,长宁殿下这是折煞我了。”
我折不死你。
季砚书挂着假笑落座,赫连翊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这杯敬殿下,我弟弟顽劣,平时我对他少有约束,此次北上估计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
“陛下说的哪里话。”季砚书将茶接了,“有求于人,怎么好说是麻烦。”
赫连翊笑笑,等季砚书将一杯茶喝净了,摆摆手挥退了众人,这才开口:“殿下是爽快人,深夜前来,有些不好摆在明面上说的话,自然是我们关起门来谈。南疆地处偏远,无意逐鹿,唯一的愿望,只是偏安一隅,清净度日而已,殿下应当明白。”
季砚书从善如流:“我自然知道陛下苦心。说实话,大祈现在内忧外患,陛下没有起兵叛乱,已经算是帮了大忙了。”
赫连翊笑出声:“殿下与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有些交情,大祈为我南疆屏障,无论怎样都是应该的。”
说着,赫连翊将一封早就写好的国书递过来,上面密密麻麻至少上百条,季砚书略有点头疼,却只能强打精神应对,刚要将那一封国书接过,却被赫连翊伸出手拦住。
年轻的南疆皇帝表情严肃,拦着季砚书的一只手:“殿下。”
季砚书抬眼看他。
“殿下是挽大厦将倾之辈,所以我等才敢发兵来援,这国书中所有条件我们都可以再谈,唯有一条,我希望殿下一定先答应我。”
季砚书表示洗耳恭听。
赫连翊和犹如鹰隼的眼神盯住她,似乎想要看出季砚书的话有几分可信,半晌他缓缓开口:“我要殿下以大祈国运起誓,有生之年,绝不起兵南疆。”
听完这话,季砚书却是罕见的没一口答应下来,她神色有点复杂地盯着他,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才缓而坚定地说:“好。”
“我有生之年,绝不起兵南疆。”
赫连翊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将国书缓缓递了过去,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两个人针对其中条款一条一条仔细商对,直到四更天,才勉强敲定了前面几条。
眼看着天色渐晚,季砚书将笔放下:“今日晚了,陛下先休息吧,剩下的我们明天再议不迟。”
赫连翊也点了点头,礼数周全地将季砚书送出了门外。侍书正在外面等着,见二人出来,先是对着赫连翊行了个礼,然后才将披风给季砚书披上,一起往回走。
“老狐狸。”刚走出一段路,季砚书就骂道。
侍书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只好问:“怎么?”
“你听见他说的话了没?叫我有生之年不犯南疆,他可没说不犯我大祈。”她翻了个白眼,“我不管,等咱们缓过这口气来,不把赫连铮揍得找不着北,我是他孙子。”
“殿下这些年南北兼顾,不可谓不辛苦。要是签订国书后两国能不相犯,殿下何必置这个闲气?”侍书低声劝着。
季砚书叹了口气:“也是,往后的事谁知道呢?对了,我这两日忙昏了头,没顾得上问,晏儿怎么样?”
侍书斟酌着说:“小皇孙倒是适应,只不过……”
“怎么?”
“只不过到底已经有八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大皇子和皇子妃之间的事请,就算不十分明白,心里恐怕也有了猜测。”侍书脸色担忧地看着季砚书,“殿下这次来应该发现,小皇孙都不似之前亲近了。”
“那也没办法。”季砚书皱了皱眉,大人这边各有各的焦头烂额,比起那些个关乎生死存亡的事,一个小孩的喜怒哀乐,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重要。
季砚书拢共就在西南大营呆了一天,第二天在帅帐里就大祈现在内忧外患的近况与宋老长谈了一天,次日一早就带着西南营的半数兵以及南疆皇帝的车架,启程回京了。
双方都心知肚明情况紧急,所以也都没客气,一行人脚程奇快,不过月余就回了皇城。
一路上她也没闲着,白天赶路,夜里和赫连翊一起针对着国书剩下的细节加以推敲讨论,这才赶在进城前敲定了一份双方都暂且不反对的条款。
进京已经是半夜,皇上亲自下旨明天要宴请南疆皇帝,季砚书先是将人老老实实安顿进客栈,等一切妥当,四更天的时候,才踏进王府的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