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花最近走路带风。
没别的原因,她女儿陈萱要和恒昌的二公子定亲了。因着这事,全家从昌平县回到了陈家村,就等着卫家的媒人上门。
王春花嫁进陈家算是高嫁,又只生了一个儿子,她在陈家村底气不足,向来低眉顺眼。
这次回村却一反常态,坐在自家的马车上,一路上掀开帘子往外看,见着人就打招呼,热情得像变了一个人。特别是曾经有过摩擦的妇人,非得让陈传根停下来,跟人家说两句,言语中的得意藏也藏不住。
和平日回娘家时的做派也差不离了。
这一路走走停停,竟比以前不坐马车时速度还慢。
好不容易回了家,还没收拾停当,七大姑八大姨打着“来看看有没什么帮得上的”的旗号,都来了。
好说歹说,以“收拾得过来,等安顿好了,再请大家来喝茶。”为理由,送走了人。
陈萱一家这才能歇口气,古代的马车不防震,从临河街坐到陈家村,一家子都被颠散架了。
没休息多久,又得忙碌起来,这次回乡,陈萱没把买的下人带回来,就当是给她们放放假了,再说也住不下。
收拾屋子,就只能自己来,她们离家这些日子,屋子里都积了一层灰,褥子、衾子都得重新换,村里的屋子还是以前的模样,床上铺的都是稻草,已经睡惯了棉布的大家自然受不了。
王春花发话了:“换!通通都换!家里原有的东西,全扔了,用新的。”
陈珠、陈苗高兴极了,哒哒地迈着步子行动起来。只有陈传根犹豫着,弱弱地开口:“多抛费啊,我要不还是留着吧,万一用得上呢。”
王春花眉毛一挑,“听见了没,你们爹怕抛费了,你爹的东西给他留着,让他用,咱们用新的。”
陈珠立马接话:“好!娘,爹的刷牙子给他留着,咱们用新买的马尾刷。”
陈苗附和道:“对!爹的帕子也不能扔,还用以前破洞那条。”
陈传根登时窘了,他以前用的刷牙子,都不是买来的,而是自己折了杨柳枝,嚼烂一头勉强刷刷,帕子更是用的麻布,冬天硬得不行,稍微用力,脸就被刮的生疼,他可不愿意。
只能讨好地冲着王春花笑笑:“春娘,我说笑呢、说笑呢。”
王春花“哼”一声,还治不了你?
一家人很快忙碌起来,当然除了陈萱,家里现在靠她养着,自然拥有特权。
*
衣锦还乡,除了风光,还有的就是麻烦。
许久没回乡,回来了,自然要看望在世的长辈,陈传根还有亲兄弟在,不聚一聚,还真说不过去。
晚食,陈传根就去请了陈大伯和陈二伯。
张三娘自然也来了,饭桌上,陈大伯和陈二伯一改之前对陈传根的看不起,拉着他聊些曾经兄弟一起吃苦的日子,给陈传根说得眼里闪着泪花。
陈萱知道这饭是吃不安生的,等着他们表演。
果然,陈二伯对着张三娘使了个眼神,张三娘犹豫一会儿,就开口:“萱姐儿,你小的时候,你哥哥们还总带着你玩呢,如今,你哥哥们还没个生计,你未过门的嫂子钱也还没着落,你看……”
陈萱故作不懂道:“祖母放心,咱们族里决不会让哥哥们饿死的。”
张三娘和两个儿子想的又岂是仅仅不饿死,又道:咱们家如今不一样,有了你,你哥哥们定会过得更好。”她索性把话讲明白,不让陈萱跟她打马虎眼,“听说你在县里有间铺子,不如让你哥哥们去当个掌柜,自己人用着不比外人强?”
张三娘脸上堆着笑,一点儿看不出是曾经想卖孙女的恶祖母,陈萱却不会忘,她没接张三娘的话,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祖母可记得舅爷爷的邻居刘二婶,听说她因着略买,被刺配流放了,她可是您自小的邻居,这人啊,真是不能看表面,往日见着她,对我是夸了又夸,谁能想到是如此蛇蝎之人,说不定,她背地里还想着卖我呢。”
她定定看着张三娘,微笑道:“您说是也不是。”
张三娘脸色瞬间煞白。她……她知道!
陈大伯见张三娘面色不对,一边问:“娘,你怎么了?”一边伸手要去安抚她,手刚一触碰到张三娘,她就整个身子一抖,打翻了面前的碗。
她慌忙去收拾打翻的碗,口中还道:“没……没怎么,就是头有些晕,对,头有些晕。”
陈传根不明情况,关心道:“娘,儿子给您请个大夫。”
张三娘连忙推辞,没一会就说着要走,不过吃了半碗饭,就匆匆走了,让陈传根摸不着头脑。
陈大伯并陈二伯仍留在席上,嘴里不停暗示让陈萱帮帮哥哥们。陈萱几句话就挡了回去,这顿饭,最终不欢而散。
当然,这只是对陈大伯和陈二伯两家人来说,王春花和姐妹们该吃吃该喝喝,完全没有被这两家人影响。